而王戎最能体现时代特征的则是他的名士身份,西晋名士纵横,举朝公卿都是清谈误国的好手,王戎则是这群名士中资格最老、声名最高的领袖。
后世将魏晋名士分为四批。最早的一批是&ldo;正始名士&rdo;,这批名士以夏侯玄、何晏、王弼为代表,他们活跃于魏曹正始年间,因此得名。这批名士是魏晋玄学的开山鼻祖,也是清谈清言的始作俑者;第二批名士是&ldo;竹林名士&rdo;,代表人物即是大名鼎鼎的&ldo;竹林七贤&rdo;。&ldo;竹林七贤&rdo;并不像此前的夏侯玄、王弼等人那样,在玄学理论上进行抽象凝远的思考,而是直接以他们俊逸的神采、潇洒的身姿,实践&ldo;越名教而任自然&rdo;这一信仰,他们将魏晋风流带入一种清逸脱俗的美学境界,&ldo;建立最高的晶莹的美的意境&rdo;(宗白华语),其风采千年之后仍令人怀想;&ldo;竹林名士&rdo;之后,魏晋风流开始泥沙俱下了,第三批名士是&ldo;中朝名士&rdo;,中朝即是指西晋。西晋是一个堕落的王朝,西晋时代是一个堕落的时代,&ldo;中朝名士&rdo;也是一群堕落的名士;第四批是名士是&ldo;过江名士&rdo;,即是指西晋灭亡之后,渡江避难江南的东晋名士。
&ldo;八王之乱&rdo;时期的名士即是&ldo;中朝名士&rdo;,王戎与其族弟王衍、王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而王戎又不仅仅是中朝名士,他还是&ldo;竹林七贤&rdo;之一,是竹林名士那批中唯一活到惠帝朝的人,然而他在惠帝朝的表现成为了&ldo;竹林七贤&rdo;形象上的一个污点。
因此可以说,王戎综合了西晋王朝的气息,他是西晋这个堕落王朝的产物,他带有一切西晋王朝的特征。
所以,王戎往粪坑里这么一跳,沾上污秽的不仅仅是他这一个人,还有整个西晋王朝。
《晋书》称王戎晚年&ldo;在危难之间,亲接锋刃,谈笑自若,未尝有惧容。时召亲宾,欢娱永日&rdo;,仿佛此人明豁通达从容面对生死。让人不禁生出疑问,既然&ldo;未尝有惧容&rdo;,又何必自投污秽,与虫蛆为伍呢?
听其言观其行,王戎浑身上下都透着虚伪:身为名士,自称超然世外,却始终栈恋权势,步步高升;做官本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是王戎身为王公贵臣,却尸位素餐,&ldo;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rdo;,眼看着社稷危亡却袖手旁观。
自古都有&ldo;刑不上大夫&rdo;之说,那用意原是说既为贵族就必须要有贵族的尊严,不可用刑法来辱没,士可杀,不可辱。这一说法到了汉代被推行到极致,汉代的大臣如果犯法受责,要面临审讯受刑的命运,他们将采取自杀的极端方式以维护尊严。可见对于士大夫而言,尊严的重要性远高于生命,很难想象一个有尊严的人会主动去跳粪坑。普通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清高豁达的风流名士乎?
同为魏晋名士,夏侯玄将死,&ldo;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rdo;;嵇康临刑,&ldo;顾日影而弹琴&rdo;;阮籍平时明哲保身圆滑处世,当他被迫必须表明态度的时候,他还是坚持了立场,在《为郑冲劝晋王笺》中阮籍说:&ldo;今大魏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勋超于桓文。然后临沧州而谢支伯,登箕山而揖许由,岂不盛乎!&rdo;这句话即是劝司马氏恪守臣节,立功曹魏。可见虽为名士放浪形骸,但是方寸之间坚若磐石,有所为有所必不为,如有必要,视死如归,这才是真名士风采。哪有号称风流名士,却荣华享尽、权势占尽,最后奋不顾身勇跳粪坑的?
由此可知王戎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雍容是假,豁达是假,风流也是假,以上种种都只是装饰,他骨子与常人一样,不过是贪生怕死、贪财好利的风尘俗物而已。他的聪明才智一成不落的花费在沽名钓誉之上,花费在经营家产之上,花费在苟延性命之上。
《晋书》还说王戎晚年,曾坐车途经当年&ldo;竹林七贤&rdo;时常聚饮的&ldo;黄公酒垆&rdo;,王戎对同车人说:&ldo;吾昔与嵇叔夜、阮嗣宗酣暢于此,竹林之游亦预其末。自嵇、阮云亡,吾便为时之所羁绁。今日视之虽近,邈若山河!&rdo;
老而不死是为贼,王戎就是典型。阮、嵇生前早已识破并鄙薄他的为人,后期的&ldo;竹林之游&rdo;王戎已很少参与。曾经有一次王戎不请自来,却受到阮籍嘲讽:&ldo;俗物已复来败人意!&rdo;‐‐这个俗人又来败坏我们的兴致了!
阮、嵇已死几十年,还被王戎拿来嚼舌根,两人地下有知必定耻与其为伍。
王戎可以休矣!阮、嵇与你并非一路人。
八、激战洛阳
葛这么一呵斥,王戎再这么毅然决然地一跳,齐王想借助朝臣斡旋困境的企图就彻底破灭了,百官纷纷告辞离开,各自准备逃生保命去了。齐王只剩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兴兵御敌,成王败寇孤注一掷。
但是齐王无兵可使,洛阳的禁军除了从豫州带来的旧部,其余都暗怀异心;洛阳之外那些昔日的盟友,豫州的范阳王与荆州的新野王反应冷淡,都摆出作壁上观的姿态。齐王其实已是坐守孤城,日暮途穷。张方军队抵达洛阳之日,就是齐王授首之时。
齐王要面对的不止外患,洛阳城里还有长沙王这个内忧。齐王心想攘外必先安内,他急忙派遣心腹董艾领兵去抓捕长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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