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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别来无恙你在心上（第1页）
第五十二节
别来无恙，你在心上
天依旧黑着。
在这失意笼罩的天空下，我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山雀中声音最弱的那一只，既无雄鹰之翅亦无鹦鹉之喉，只要夜晚能有栖身之穴，便不再妄想、不再追寻。
见了雯雯，说起甜妹，她说：“你比我了解她千倍！”“你在她的心目中评价最高。”这小家伙，想不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的视线之内。“别把人当傻子，谁都不傻。你以为我啥都不懂？我只比她小一岁。”雯雯之意，不过已洞察了我跟甜妹的暧昧举动，声称自己不傻，意思我们就不要装了，大家都看在眼里呢。“她让我转告你，说蘑菇是她哥弄来的，又不是她搞的，你不想帮忙也无所谓。”
无所谓就无所谓，我睡觉去了。
我只想把自己睡死过去！
别来无恙，你在心上。
何曾不看重你了？从西安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见到你。不是泉湾的山水拴着我的心，而是一个人，一个人你知道吗？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快活就尽量朝我发泄，打我骂我都行！”可是，我不允许你疏远我，像对待一般朋友那样平淡，更不愿看到你和你表哥在一起。你不是说过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么？你不是把这事给拒绝了么？
我们虽接触时间不长，但你自然的、不加伪装的健康性格，已使我很久没有如此着迷！能感动我的，从来就不是轰轰烈烈短暂的热情，而是时光逝去你依然在我身边。人的热情原本是短暂的而不是永久的，短到一次拒绝、一次冷漠就可以浇灭。这种浇灭虽不是毁灭性的，但是，足可以使我如此家境的人，卑微和退却。
你认为我们一次次的相遇都是偶然的？为了见你，我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不知耗费了多少无谓的时光？我知道每一个向往都有点茫然，飘摇在风中的寂寞无处靠岸，但是，犯贱似乎是人的天性，那些一直陪在你身边从未离开你的人，你可能会视而不见；而那些很少关心你总对你爱理不理的人，你却总是心心念念。
你单纯、善良，而且活泼，在你的眼中我发现了生的含义，发现了青春的美好和意义。我曾一度绝望一度沉伦，接触了你走近你的内心深处的时候，我才忽然明白我是多么的傻！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活着，与家人和睦相处，与你们散步闲谈；可以寄情泉湾，可以徜徉于音乐之中；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想起我曾经有过绝别人世的念头时，我觉得是何等的愚蠢和灰暗。我该为此感到羞愧和耻辱！甜妹，不要自私地认为只有自己不好受，你明白我的心情吗？我的痛苦是比你万倍还深的！你年龄尚小，涉世还不深，所以你眼中的世界还太简单，你不知道感情这东西一旦缠上就很难再摆脱。当然，你有你的想法，可能你在父母眼中是个听话顺从的“乖女孩”，但请不要忘记，在泉湾，在冷风凉透人心的时时刻刻里，总有一颗不愿屈服不大随和的影子在远远地追随着你。你当想着别人，别人才会有勇气，说出那句叫人胆战心惊的话……
写出上面的话，我的心情稍微好受些了。只是不知道，我会不会把她交给甜妹？会不会像个勇敢的男子汉，理直气壮地把我的真实想法和感受传给她？
一个人的时辰。
想她在冷风中陪我走在田埂上的样子，想她在跟我讲了太多的话而不慎跌进刚灌满冰水的田地里的情景，还想她拖着湿裤角，一个人默默回家一个人又频频回首的模样……
昨日终于按捺不住，把纸条让雯雯转交给甜妹，今天早晨，就见她跑到我的跟前来了！想必，她是恋着我的。我们自然又聊了一阵，但是，也仅此而已。因为，我必须要去灌冬水，要去熬夜，要去为生计而奔波。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时，我才披着皮袄回家。不管怎样，不管现实如何残酷，一想到甜妹，一想到还有一个人在别处也在想着自己的时候，我的心头立马就会感到温暖，精神也很快就来了。
下了天大的决心，我去了甜妹家。
我的理由是想看看她家的平菇生长情况。
刚走到院子里，甜妹可能就发现了我。因为我听见她们在屋子里说话，但推门的时候，门却不开。我又试着推了几次，门还是不开。我在门缝里看见一双脚背对着我，就知道是甜妹在故意顶着门。这时听见她妈说了她一句什么，门才“吱”的一声敞开了。
我就看到那么一张粉嘟嘟的脸！
带着点天真、含着些笑。我讨厌甜妹施粉，却喜欢她如花的笑靥。在我们彼此对望的瞬间，甜妹的母亲似觉不妙，忙倒了茶水让我喝。
我们将食用菌塑料袋挨个整理了一遍，拿洒水壶喷匀了水，又给某些容易感染的地方撒了石灰水。由于气温偏低，我还建议生个火炉。因为家里男人都不在，她妈只说回来跟海鹰商量商量……甜妹一边看着我熟练地摆弄着塑料袋，一边拿眼睛瞟着她妈说：“还有啥可商量的？人家辛子是专门在西安学了技术回来的，人家种的蘑菇，七天就发了芽，那像咱们家，都一个多月了，还这么死眉瞪眼的……”她妈笑着，我也笑着。甜妹去厨房端了一盘油饼过来，将她妈倒好的茶水泼掉，重新放了茶叶，又泡了一杯茶，并放了一大勺白糖进去，搁在我的眼前，说：“干了半天活了，累了吧？你把这些吃的喝的都消灭掉！”……甜妹，茶水太甜太浓，油饼太香了——时间太短了！机会太少了！
告别王家，再回首，只见高门楼子巍然立在夕阳之中，红砖碧瓦高院墙，凌然不可侵犯。而路边站着的甜妹的身影，却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柔弱。
甜妹到我家来，说昨日听了他哥的话，将食用菌的塑料袋刺破以后，平菇菌尽皆变黑，不知何故？我飞速赶去，见袋内刚刚伸展的“蟹足”样的菌丝都如烧枯了一般，所有刺破塑料的地方都变得萎缩不堪，奄奄一息！我明白这是见光太早，凉水直接入菌的缘故，便快速将坏死部分用消毒用具铲除，另外喷上多菌灵，增加了通风量——天知道我哪来这么多的“挽救措施”？任何事物，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创造出奇迹，这真是一个真理。
可惜这种“真理”，只有甜妹一个人眨巴着眼睛充满着敬慕的神色在听，王老大和他的婆姨，表面上唯唯诺诺的，骨子里还是带着一种不信任的神态。尤其王老大，嘴里叨咕着人家的“海鹰”，手里拿着洒水壶，还非要往塑料袋上喷水。见此情景，我只好有些无奈地借故离开。
甜妹也明显生气了，送我出门时，她低声说：“随他们去吧，我也不管了！对不起……”
对不起的不是一个弱女子。若不是我认识了荞荞喜欢上了人家的外甥女儿，若不是荞荞又喜欢了王海鹰，那么王老大又何故对我抱有成见呢？我二十余年不偷不抢，不打人不惹人，又如何就对不住他姓王的？听说王老大已在忙着操持，准备近日为海鹰与荞荞完婚，那时候，又会是何等的场面？自打荞荞搬到县上，就再没有见过她的影子，据甜妹透露，她嫂子正在一家梳绒厂上班，月工资也不怎么高。
工资再不高，也总能混个比较体面的生活吧？即使没有工资，待在县城穿着高档时装、骑着“山地”自行车，每日进出于商城或市场，那样子，也总比我窝在山旮旯里，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强得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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