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人不能为自己所爱的奋斗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过年,玩麻将,热热闹闹,甚是惬意!
因为牙豁了口,说话不大收气。往往把“吃”说成“漆”、把“二条”喊成“二桥”。伙伴们因为赢了我的钱,很乐意称我为“兄弟”。于是,我又有了一帮“麻坛哥们”,有人玩笑说:“一入麻坛深似海,从此夫妻成对手。”也罢,反正我也没心思干别的事。
只有夜深人静时,我才会自问: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一种人了?我不是一个勤奋、聪明、有“知识”的人么?怎么一落千丈、一败涂地,堕落成一个叫自己都憎恶的人呢?
要不是荞荞出现,要不是她脖子上的那条长而洁白的围巾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我还真要陷进泥潭不能自拔了!她站在柏油路旁,像一棵开着花的小树,她不安分的眼神让我清楚她在渴望什么。但是,我愈来愈缺乏勇气,愈来愈不知道下一步我该做什么。放不下,是因为我还爱着。放得下,也未必就说我不爱。只是,这么一大堆令人沮丧的事情,让我单纯的爱,变得复杂而茫然了。
我真惭愧。
挥拳击打自己,痛!证明我还有血有肉,有骨头。含泪高歌,嘶哑!证明我还有情有义,有感觉。昂首走路,没跪着,证明我还有希望跑起来,还能找到那块我心中的圣地。可是,我的骨头、我的感觉、我的圣地,在如此挥霍堕落的日子里,变得一钱不值,变得不如“红中”和“白板”那么可触可摸了!
“荞荞,我真想服用一种迷幻药,然后在精神极度亢奋的状态下,从高崖上跳下去!……”荞荞疑惑而奇怪地看着我,她不明白这十多天来,那个曾叫她羡慕的“大学生”,究竟做了些什么?
顾永宝设了个小赌场,聚集远近闻名的各类赌徒。小小泉湾,在麻将和骰子的响声中,从此便完全失去了宁静。人常说赌博是万恶之源,但没有人能够三言两语说服任何一个赌徒去戒赌。侥幸、贪婪的罪恶隐藏在每个赌徒的体内,甚至让他们自己都察觉不到。他们总以为自己是一个仪表堂堂,正直善良的人。直到有一天,赌博一步一步将他们带入陷阱、带入地狱,最终将他们吞噬干净,他们才会恍悟:赌博不是天堂,自己也不是天使,而是魔鬼。上了赌场,亲兄弟都成了仇人。一分钱比一份情意重,因为一毛钱,说不定就会用刀子捅人……
如此的环境,如此的心境,简直都能把人逼疯!晚上睡不好觉、白天吃不下东西,一天到晚头昏脑涨,像挤在悬崖边上的山羊,稍有风吹草动,我都会掉下深谷,摔成齑粉。
夜半月明,我清醒地知道,醉生梦死,绝非我刘辛的人生观——刘辛,当是一块顽石,在岁月的磨砺中,纵然被撞破被挤碎,只要心还在跳动,血就还是热的。他就还要抬起头来做人,做一个受人尊重的人。他就还要爱人,还要被人爱。
寂寞时,我常清理我的信件。望着那一封封信,一张张卡片,我的心率就有些不正常,我的喉咙就发涩发干。我为我所拥有的真诚而自豪,我又为我的自甘堕落而羞愧!
荞荞走进家里时,我正蜷在被窝里看《红楼梦》。她的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像深不见底的清水潭,说话又清又亮,使我灰色的天空,顿然明朗起来!
我穿着又短又脏的青布棉袄、裤子露出里面毛裤的破线头,尤其当我从炕上走下来,我的破袜子仅够护住一只脚背的时候,面对活泼如羔羊似的荞荞,自卑,就又像磨盘一样地压住了我!
她很大方地翻着我的书本、毕业留念册,还有些学生证之类的东西,我坐在旁边,竟不知说什么好。
“《红楼梦》好看吗?”她先说话了。
“好看。”
“贾宝玉说了那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了吗?”我在佩服一个仅上过几年学的丫头的记性的同时,忙答道:“说了,他还说‘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其实那种人,也实在没啥意思。”
“那谁有意思?”
“晴雯。你知道晴雯是咋死的吗?她把自己的手指头咬下来,送给宝玉才做了‘花神’。”
“花神?手指头也是好送的?我不信!”荞荞不再翻看我的书,大方地向我跟前靠了靠。
“还有比晴雯更烈的女孩子呢!尤三姐在情郎负心以后,用剑自杀了,尤二姐干脆就吞了一颗金丸……”两人迅速找到了共同的话题。
“金子也能杀人?”
“当然能!不信你试试?”我笑着看她的脸,她把脸扭过去,嗔怪地说:“我才没那么傻。”
小妹偶尔偷偷朝屋里窥探一眼,迅即走过去。也许,母亲又在联想屋里的陌生女孩子,是在跟辛子谈着对象吧?
昨夜借故看电视,在王老大家玩了半夜的扑克。我们“争上游”、“捉王八”,那情景,好不叫人快乐!荞荞那家伙,每次看到我输了,当了“王八”,她就要大笑一番,并且用脚趾头,轻轻触几下我的腿。
天气寒冷,我们同坐在炕上,一条被子里是我们取暖的腿脚。我将腿蜷起来,上面顶着枕头,枕头上搁着牌,充当着“绅士”角色。若不是已过凌晨三点,怕王老大骂我们,大家肯定还要多玩一阵——那样,荞荞的小脚趾,还会适时地抵到我的腿上,而我的目光,一定还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荡漾在她的脸上。
中午,她提出要回家,我的心痛了几秒钟。虽只有五里地,可是我却感到有五百里那么远!短暂的相识,已使两颗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慢慢融合在了一起。
“老扁头”见公路旁只有我们俩,佝偻着身子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子?”我还没回答,荞荞便答了一句:“桃花村的。”
“是王老大的亲戚?”
“就是。”
“那你们俩咋经常在一起?”这家伙,管的闲事真多!我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荞荞却相当严肃地道了一句:“我看上他了。”
“老扁头”突然惊呆了似的,一边说“好”一边走开了……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也是最近我才了解到,荞荞的父亲在县电影院工作,家里挺富裕,她也报了城市户口,迟早也是个“上班族”,那么,我们之间,需要架设怎样坚固的桥梁,才能连通彼此的心扉?身份的差异,往往需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如果没有正视现实的胆略,没有超人的排他性,爱情,也许只能变成一种游戏。在现实的环境里,让两颗心相遇时怦然一动,无异于一场优势与条件的比拼。爱情其实并不是平等的,乞丐和王子,待遇从来是不同的。上天可以给予每个人爱的资格,但当一个人不够优秀时,别人凭什么会爱你呢?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母亲昨夜提醒我,说人要掂量来自己的半斤八两哩,咱们的啥家底你也知道,“人家荞荞,王老大准备给人家的海鹰娶呢!”
惊闻此语,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荞荞飞在天上,而我只能匍匐在地上。我家的条件是多么寒微,而人家的条件又是多么富裕。自古“贫贱亲戚离,富贵他人合。”而我……我头脑一发热,竟独自灌了四五两白酒。
天还未亮,可是我嘴唇发干腹内难受,起来喝了半瓢凉水,才感觉好受些。人群中,我们在偶遇,在寻找,也在遗忘。有很多人,我们只是路过,给对方一抹微笑,从此便不再相见;有些人,曾驻足在我们的心间,构成我们行走的风景,但无人会陪你至终点。“我不敢说我还在等你,怕说出口会被看轻。我不怕别人流言蜚语,我只怕花光勇气。”
是的,人不能为自己所爱的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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