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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天子心知话说的重了‐‐他何尝不明白徐思的性情？他分明就是欲加之罪。只是如今的时局，已不由他再走回头路了。

他心中万分沉重，几乎迈不开脚步。可这一步大约也是迟早要走出去的吧。

一旦册立了维摩，为了他的身后之事，也为了局势稳定，他势必要打压疏远徐思，抬举维摩的生母。

如今就只是早了一步罢了。

他久久伫立不动，半晌，终于抬起脚步。那一步迈下之后，只片刻之间他便仿佛垂垂老矣。眼眸中那些尚还称得上柔软的情绪枯朽殆尽，就只剩一个冷酷很辣的老人了。

他忽就想起当年读书，读至晋献公费劲心机的打压申生时，心想究竟是何等美姬幼子，值得他杀长子、尽逐诸子以成全。如今却是已明白了。便如申生所说，只因为没有这个人，他便居不能安、食不能饱‐‐人心软弱，本就容易贪恋温柔富贵，何况他毕竟已是老了。若真能如晋献公那般只为私欲活着，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可惜终是不能。

他终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辞秋殿。

天子盛怒而去，这在辞秋殿中是前所未有之事。殿里下人们都胆战心惊，不知究竟是何事触怒了天颜，是否大祸将至。

殿内一时风雨欲来。

徐思只闭目养神。

翟姑姑就在外头伺候，天子的话她倒是听得八九不离十，也只觉得惊心动魄。此刻侍立在徐思身旁，不由就问道，&ldo;娘子，陛下他……&rdo;

徐思方才回神，倦怠道，&ldo;早晚都免不掉的事，妈妈不必害怕。&rdo;

翟姑姑听她话中还有隐情，便问，&ldo;……娘子为何这么说？&rdo;

徐思自然明白，以天子的脾气和心机，必然是早有主意，就只是借着这么个由头发作起来罢了‐‐就他的话来推测，看来他终于是下定决心要册立维摩了。徐思一开始她便知道赢面不大，对于今日局面也隐隐有所预料，因此并不觉得害怕。

反而是隐隐松一口气的。

只是想到天子又是由如意的事切入，也不免对他二十年不变的秉性生出些厌烦和懈怠来。

徐思无心作答。翟姑姑也不能继续追问，便又规劝道，&ldo;娘子既然知道陛下不喜欢四姑娘，又何必非要说出来招惹陛下呢。何况小孩子家家的，谁还不受些委屈，纵然放着不管，过一阵子也就没事了。&rdo;

徐思道，&ldo;怎么会没事？就只是像毒蛇一样从水面沉到水底，在暗处时时恫吓着你，在不知哪个时刻冷不丁的窜出来咬你一口……&rdo;徐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ldo;妈妈可还记得静宜公主？&rdo;

翟姑姑茫然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想起来‐‐徐思少女时正是因为遇见这位公主，才被前朝那个疯子皇帝给盯上。

徐思道，&ldo;&lso;此女妖，必为祸水&rdo;……就是这么一句话，便有人将前朝败亡之因推到我身上。有识之士都知道是无稽之谈，可妈妈觉着人或我就当真半分没此言左右吗。&rdo;她停顿了片刻，又道，&ldo;且我被迫入宫时又才多大？可时至今日，当年所见所闻依然历历在目。&rdo;

&ldo;这世上有些事过一阵子就算了。可另一些事，却是会缠人一辈子的。&rdo;

此刻二郎的事终于暂且告一段落。想必日后天子不会再常到辞秋殿里来，她也终于可以缓一缓时时绷紧的神经，安心顺着自己的本意，去做一些早就该做的事了。

徐思便问道，&ldo;如意还没有回来吗？&rdo;

翟姑姑道，&ldo;还没有。不过宫里不比外头人多手杂，公主定然不会出事。娘娘若还不放心，便再加派些人手‐‐&rdo;

徐思起身道，&ldo;还是我亲自去找吧……这孩子若要倔强，只怕人越多，她便越不肯出来了。&rdo;

她说要去，起身便走。

翟姑姑忙叫上人，又匆匆取了斗篷和昭君帽跟上去，为她佩戴。

然而一行人才出了殿门，便见如意站在院门前。显然是正打算回来，徐思眼泪先涌上来，低声埋怨道，&ldo;总算还知道回来……&rdo;

隔了这么远，如意自然听不见‐‐可她也看见了她阿娘的打扮，分明正是要出来找她。她回来的时候不管不顾，可此刻骤然望见徐思，便有近乡情怯之感，反而下意识的便又转身想逃了。

徐思自然立时便瞧出她的动静，知她又是想逃，不由就想，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跟只猫似的。她便上前一步，伸手唤道，&ldo;如意，我看见你了。&rdo;

如意脚步便停了下来，缓缓回过头来。

徐思便招手道，&ldo;过来。&rdo;

如意垂着头，不肯做声。

徐思便缓声道，&ldo;你不过来，阿娘便过去找你。可好？&rdo;

如意犹豫了片刻，终于踟躇的跨步进来了。短短的一段路，她停了几次，但到底还是来到徐思的跟前。徐思一直伸着手等她，如意先还迟疑着不肯接。然而到底拗不过徐思，抬手握住了‐‐待觉出徐思指尖冰冷，立刻便忘了那些小孩子的别扭矜持，忙举到唇边呵了呵，搓手帮她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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