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熹沉静极了,他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其实这段时间我想过很多事情,虽说有的时候也挺想见你的,可我一想到你的表情,也就没那么想了。”“就像现在……”他嬉笑着比划少年的神情:“活脱脱像是我欠了你的债。”向南熹到底没什么力气。说话全用的气声,就连抬手的几个动作也做的并不轻易。却还是故作轻松的和南嘉交谈。“你以后还会有很多个十年,或许在之后你会把我忘记,你应该向前走,为什么我要成为你前进路上的阻碍?”病床上少年口中的字句宛若一把温柔的尖刀,一点点凌迟着他的心脏。向南嘉别过脸,阳光滑过的下颚紧绷,一滴清泪从颊边滚落。“我可不想当个恶人。”向南嘉默然,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泪不要钱似的掉。他此刻或许在想,倘若此刻经历的一切都是梦,是老天和他开的一个玩笑,该是会有多好。“我不会忘记你。”“那就好……”崩坏向南熹已是强弩之末。“毕竟已经骨癌晚期了,我们做手术和治疗也只是说帮他减缓痛苦,情况好的好这孩子还能撑半年……”向南嘉不是傻子,在一次次听着主治医生讲述病情的时候,想象着这两年来对方的遭遇,他忍不住哭了一次又一次。可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总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只要一想到现在他眼前的,和他说话的人,在不久的将来便再也见不到了。如果说大川老师的离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金钱,那么南熹是拿了金钱也换不来的康健。是彻底的无能为力。“……”除了他以外,向南熹从前在足球队的朋友也来探望过他。比起向南嘉沉默隐忍,那些与南熹同龄的少年早已抑制不住放声大哭。听着病房的哭声,屋外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向南嘉深深吸了一口气,拉着陆渊的力道不断收紧。隔着玻璃,他看到了病床上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少年,他无法与之感同身受,也不知道南熹心中的真正想法,更无法分辨此刻少年脸上笑意有几分真实。“我们从好早之前就认识了……”将人送走之后,床榻上的向南熹忽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午后睡醒的慵懒与随意,就像与好友的普通一次交谈。“从我第一次开始踢球,小圆就在足球队里了。”“原来那个哭得跟狼嚎一样的叫小圆?”他让自己的嘴角勉强勾起弧度,好让自己的神情显得不那么哀伤。“对。”“我本来以为我能踢一辈子的球,哪怕家里没有人支持我。”“可惜从之前摔倒腿之后,我真的就没有再去球场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向南熹脸上的神色明显暗淡,不再有丝毫的伪装:“下辈子我一定投个好胎,选择一副健康的身体。”“好。”他听见自己略带滞涩的回应。秋风横扫落叶,冬日本就是一片衰败之景,可s市却四季树木常青,就连温度也没降下多少。午间下楼替南熹买饭外面的日头还强烈着,迷蒙之间几乎令向南嘉以为回到了毕业时的盛夏,若果不是医院内种植的银杏树落了一地叶子,他怕还是会继续恍惚。“我买了你爱吃的馄饨。”轮椅上的向南熹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头一直朝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像是未曾察觉到他返回的动静。向南嘉站在他的窗前,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去——是那棵他驻足观察良久的银杏树。那棵树倒也长得粗壮,在这片碧绿中格外惹人注目,落得一地的银杏叶倒也为这家医院平添了一抹秋色。“你喜欢银杏树?”他记得陆渊嘉小区外面有一条街道种满了银杏树,只可惜那些树苗还太小,即使是到了秋天也没有变成什么令人惊艳的景象。反倒是他在b市看到成片的红枫要更令人产生震撼。“不喜欢,也就随便看看。”身侧的少年嘴角轻扯,驱动轮椅到了桌前。桌上的打包盒大敞着冒着白烟,一旁的一次性水杯也被向南嘉贴心的倒好了温度适中的水,他看着平日里最常吃的馄饨,此刻却没什么胃口。可他还是笑着将东西吃完。“我想出去了。”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病房内的另外一抹身影明显僵了僵,随即带着疑惑反问:“去楼下?”“去莲花山。”是附近的一家普通的公园,从前他只从别人口中聊起过,因为它算不上什么特别的景区,向南嘉一直都不怎么关注。“你想去?”向南嘉看着他身上因为手术和病情留下的痕迹,反问的语气都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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