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先生误会了,我不是来劝您的,我是有些想不通的事,想跟您请教。&rdo;
宋怀信只当她是托辞,&ldo;人生在世,难免有些想不通的事,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rdo;
读书人说话委婉,不肯直说&ldo;我帮不了你&rdo;,许京华也就假装听不出来,她四下看看,见只有藤椅旁的圆木橔上面空着,就走过去坐下,说:&ldo;其实我们说了谎,我不是去探亲,而是自己从家里跑出来的。&rdo;
宋怀信看见她自顾坐下,已是震惊,哪想到她一开口说话,更加惊人。
&ldo;跑出来?为何?&rdo;
许京华点点头,继续语出惊人:&ldo;我爹也染了时疫死了。&rdo;
本来稳稳坐在书案后头,提着笔准备继续写信的宋怀信,顿时写不下去,只得放下笔,说:&ldo;孩子,你也看到了,我孤身一人,未曾娶妻生子,实在不懂怎么哄孩子。&rdo;
&ldo;我也不懂怎么哄老人,不过他们说,能好好听人把话说完,总不会错。&rdo;许京华回敬老头儿一句,紧接着就说,&ldo;再说我也不是来您这儿哭诉的。&rdo;
宋怀信上了年纪,眼神本来就不太好,屋子里又昏暗,他看不太清这&ldo;少年&rdo;的神色,又拿这种耍赖皮的行径没辙,只好说:&ldo;外面说话吧。&rdo;
许京华跟着老先生去了院子里,照旧在木桩上坐下,宋怀信抬手一比:&ldo;说吧,老朽洗耳恭听。&rdo;
&ldo;其实我早知道我爹身子骨不行,也没指望他长命百岁,但至少等我真的长大成人吧?&rdo;
这话就有点触动宋怀信了,一叹道:&ldo;他又何尝不想等呢?只是老天不给他时光等罢了。&rdo;
许京华摇头:&ldo;不是的,如果今年他没有急着进京,寻亲的人没有找到我们,时疫流行的时候,我们没到京城,他就不会死。&rdo;
宋怀信一愣:&ldo;你们是才到京城,就赶上时疫的?&rdo;
&ldo;对。其实,就算他非要今年进京,只要寻亲的人没来,我们就得变卖家产做盘缠,然后没有车马,自己赶路,这样算一算,总得再晚两个月才能到京。那时时疫没了,他也不会有事。&rdo;
&ldo;你说的寻亲,是什么亲戚?你们原本居于何地?&rdo;
&ldo;幽州。&rdo;许京华顿了顿,终于从头说,&ldo;我爹原是京城人,太和之乱之前,随我祖父去幽州逃难,却跟我祖母失散了。神都收复后,他一直想回去,我娘遗愿也是落叶归根,回京安葬,正好有人寻到幽州,说是我祖母托他们去找人的……&rdo;
&ldo;找到了么?&rdo;
许京华点点头:&ldo;找到了。&rdo;
宋怀信先替他们欣慰,再回过头一想这&ldo;少年&rdo;刚说的话,明白过来:&ldo;你是觉着,若非京中你祖母托人去寻亲,你爹就不会这么早死?&rdo;
许京华低下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ldo;但若你祖母托的人没找到你们,你爹岂非抱憾终生?&rdo;宋怀信怕这孩子不能明白,又加一句,&ldo;不瞒你说,我这一生,最觉遗憾的,就是父母临终时,不在他们跟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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