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长眉一挑,若问她八日前做了什么,她可是说不出的。他居然一下子就能想起来。“本官问你话,你倒反问起本官了。”柳青轻敲了惊堂木。“小民不敢……小民不敢……”王世文乖觉得很,问他他就答,却显得极是无辜。你教琴教了一整日?可有人能为你作证?”“大老爷,其实是主家怕累,学一会歇一会,再除去用饭和休憩的功夫,一共也教不了多少时辰……小民的主家陈章氏能为小民作证。”柳青嗯了一声。一般百姓上了堂,浑身哆嗦说不出话的都不在少数,这个王世文虽然看上去惶恐,回答得却极有条理,必是早有准备了。既然他说有人证,她便按惯例让人去他说的地方传唤他的主家陈章氏。陈章氏瞧着有三十岁上下,满头珠翠环绕,面上的粉厚得让人担心,仿佛风稍大些,粉就会飘落到四处。她跪下来给柳青行礼,口里唤着大老爷,却忍不住上一眼下一眼地将跪在一旁的王世文周身瞧了个遍。后来似乎是发现他全须全尾的没有挨板子,才松了口气。柳青问她八日前做过什么,她居然也脱口而出,和王世文的说法正好对得上。柳青觉得这二人必是事先对过词,便不再问他们,而是让差人传王世文和陈章氏的邻舍来问话。然而这差人刚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有旁的差人来报,说有个人来衙门找陈章氏,问问能不能给陈章氏作保,先将人领回家去。堂上几人俱是一愣,陈章氏不过是被衙门叫来取证的,听那人的意思倒像以为她是被抓来的。柳青想了想,让人将那人带过来。那人看上去三十几岁,穿得齐整体面。他上了堂叩头,还颇有些紧张,但一瞧陈章氏好好地跪在前面,旁边还有个王世文,立时扑上去抓了陈章氏的胳膊。“你……你这贱妇,你不是发誓再不同这小子来往了吗?你们这是……”那男人似乎是羞愤交加,一张长方脸涨得通红。陈章氏一见他,吓得脸煞白:“……当家的,你,你不是在通州么,怎么……”“……你别管,先说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他莫不是……?”那男人气得脸都有些抽搐了。“不,不是……”陈章氏只会一个劲地摆手,话也说不利落了。王世文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柳青一拍惊堂木,将几人吓得一激灵。大堂里静下来,她才得以问清楚情形。后来的这人是陈章氏的丈夫。他常年在通州管着家里的生意,每十日回来一日。他前日才刚去了通州,今日天没亮就被人敲门敲醒。那人自称是新搬到大时雍坊的邻居,说他媳妇犯了事,被抓到了刑部衙门。他原先不信,大时雍坊的人怎会专程跑到通州来通知他,但那人将陈章氏的模样描述得极像,他放心不下,便紧赶慢赶地跑到衙门来看个究竟。然而他一看到陈章氏和王世文同时跪在这,还以为这二人又同以前一样做下了丑事,才被官府抓了过来。“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柳青沉声道,“是陈章氏要为他作证,证明他八日前曾在你家教她弹琴。”那姓陈的即刻看向陈章氏,陈章氏吓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大老爷明鉴,民妇其实好些日子没见他了。民妇之前是没听清楚,大老爷您一问,民妇吓得腿哆嗦,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民妇之前说的不能算数啊大老爷。”她一个劲地给柳青叩头。王世文方才不敢说话,此时吓得五官都移了位:“……这,这,我明明是在你家……”“你别血口喷人,我跟你大半年都不见了,我哪知道你几日前在哪。”陈章氏急得眼泪都涌了出来。柳青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让陈章氏再好好说一遍,她究竟能不能给王世文作证。陈章氏头摇得像拨浪鼓:“做不了做不了,民妇做不了。”柳青本就疑心她和王世文串供,此时便就势将陈家夫妻俩轰出去,让他们到堂外去候着。她又屏退了差役,将王世文带到后堂,关起门来问话。“方才陈章氏不肯为你作证,你就害怕成那个样子,想来你是知道本官为什么抓你吧。既然如此,本官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本官听说你与永嘉公主有些来往,而刺死永嘉公主的那柄匕首又是你的,那公主是不是你杀的?”王世文之前都有些演戏的成分,此时才是真的慌了,说话都略有些语无伦次。“大老爷,小民哪敢杀人,更别提公主了,真不是小民干的。小民是看见公主死,可是小民没杀……不是,是小民看见公主的时候,公主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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