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捻花一笑,一念成魔
已过正午,日头西斜,不再那么炙热。我又累又渴,嘴唇上都是尘土。估计甜妹早都回家了,一个弱女子,她能跟我比体力?然而,等我卸了夹板走下坡地时,竟见甜妹就在不远处的土坎下坐着,毛驴正在啃吃路旁的小草。
她递过自己的小水壶,说:“看你渴成啥了?水没带够吗?”一霎时,所有对自己的怨恨、对她的猜疑,便都不复存在,都像烈日下的冰块一样瞬间消失!上苍其实赐了我许多唾手可得的机会,而我只不过与其擦肩而过了。在蜿蜒的山道上,看着甜妹小鸟依人地走在自己身旁,感觉她虽然是野性的,犹如开在路边的野蔷薇,但在我面前,她却好像有所收敛。如果她满身带刺,花香扑鼻,那么,她宁愿让我先闻到她的花香,而不愿让我先看到她坚硬的一面。
我们走在一起,耕地的疲累似乎已然忘了。仿佛打开了幸福的话匣子,我们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尽管性格有异,但我们兴趣相投,即便说着重复的语言,也不觉得厌倦和尴尬。
然而,我们也许仅止于此。
就算甜妹敢于砸开束缚自己的枷锁,而我,却无勇气打败固有的自卑和懦弱……
没有谁走近我。
天地很大。
机会不可能与我时时相伴,甜妹不可能天天与我在一起。她有父亲,而我,是个自小就失去父亲的人。每日早晨,王老大比我起得更早,往往天刚亮他就犁了一晌地。看来,要想在泉湾生存,非下死功夫不可。
糜叶已透出黑红色,糜穗长而瘦,风吹过来“吱吱啦啦”地乱响。马上就“白露”了,“白露糜子寒露谷”,收糜子又得大忙一阵子。
忙就忙吧,看最终能忙出个什么头绪?
听说甜妹正发“高烧”时,我立时如坐针毡似地焦躁。王老大自然看不见,他只关心他的公马是否掉膘。既无亲缘又无血谊,为什么会产生如此灼痛的怜惜感?难道这种自欺欺人的感情,已经深刻进我的骨头里了?
捻花一笑,一念成魔。
谁为谁执着痴狂?或许,我们注定只会成为彼此回忆里的典藏。见了富贵,我绕着弯子说:“听说甜妹发高烧了。”他没有取笑我,也没问我咋知道的。他只说:“小儿科,不要紧,吃片阿司匹林就好了……”我想也是,正要说点别的,他竟又说:“你们逃吧!老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我心里一惊,口里却问:“跟谁?”
“王老大啥样人你不知道?你跟甜妹就说出去旅游,生米做成熟饭再说……”想必,富贵对此事已颇有想法。我只好挠挠头,无可奈何地蹲下,学着很多老年人照相的样子,两手置于膝上,目光呆滞,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态,然后笑着说:“我们出去旅游,先这么双双蹲在一起,照一张合影相,给王老大寄回来,看他还敢势利?……”
大笑狂笑过后是无尽的难挨的痛苦。
俩人学打官腔、学回族方言、学“老扁头”即兴演说的板话,日子就在自娱自乐中伤感过去了。我的小口琴,沉默在桌子上,像一个被遗忘的朋友,像欧阳小莲眼中的辛子一样,一句话都没有。
富贵从园艺站偷了几个苹果,我们快要吃完时,公路上出现了甜妹的影子。我就将最后一个留下来,说:“我借花献佛。这个苹果给她吃吧。”富贵一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完了!”
她的感冒明显没有好利索,病态中的甜妹透着另一种忧伤的美,望着她的脸,我感觉所有的付出,都很值得。
“你在等谁呢?”甜妹咬着苹果,故意问我。我便故意气她:“我在等雯雯。”甜妹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失望,只好低下头来,低声说:“那我就干扰了你们的约会。”我“嗯”了一声,她更是得到了确证似的,好几分钟没有言语。她抬起头来,我分明看清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脸上掉了下来。
甜妹的泪水,把我所有的怯懦、所有的牺牲、所有的世俗观念,统统击得一干二净。我于是心净如莲,“看一切人都是好人,一切事都是好事”。我又像一江柔情万斛的水,不知道流向何方。
甜妹说:“我哥透露今年有一种扶贫项目要上马,可能是食用菌种植,也可能是日光温室的推广,反正很快就有眉目。”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以为出头之日不远矣。便想收完糜子上县打听,争取以此打开局面,好好干一番。
平日做梦老在叩墙,墙很坚固,而且厚,所以总叩不出声音来。昨夜似乎有一女子,看上去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身着白色公主裙,丝带和裙子在风中飘扬,然后,她用纤纤玉手牵着我,慢慢向远处飘去。是否吉兆?
黄昏收到小莲的信,说要给我织点什么。原本很叫人高兴的事,读后却使人伤感……
辛子哥:
自三月份收到你的信,就再也没有听到一点讯息,这期间你是否又到外面打工了?或者心情不佳也和我一样懒得动笔了?
天气还是那样地冷。校园里落英缤纷,满目萧萧,使人心情无端沉重。我几次提笔写信又几次撕碎了它们,可见我也是处在矛盾和压抑中。
你常让我注意眼睛,也劝我少搞点针织活,这使我非常感激!只有朋友,才能理解我打毛衣的苦楚。大多数人认为打毛衣、做饭洗衣是女性的天职,在许多事实面前我也默认了这一点。请不要笑话我太传统,不要认为我没有现代感。外面几乎就是男生的天下,打球、下棋之类,我都好像沾不上边儿,只会除了打毛衣就是打毛衣,而且越打越紧张,连饭前或进教室前的几分钟也不放过!如果你有意,想织点什么,请来信说明。不要担心我的眼睛,少量的织一些还是可以的,你能看得起我的笨手艺吗?
你总是那样地沉重,沉重得字里行间都充满叹息,何苦来?“尽人力,听天命”,很好的一句话。不必为现在的蹉跎闷闷不乐,一生的路这样长,事事迁就还怎么走得完这样长的路?很多东西,得之坦然、失之茫然,但是不可能没有失去的,你说是吗?想想总是要走一条路才行,就高高兴兴地上路吧,高高兴兴会让你步子加快,会得到更多的欢乐,而闷闷不乐只会让你心力不济,增加更多的痛苦。人生不会没有痛苦,但不能为了痛苦而痛苦呀,对不对?
写了什么东西?如果想投稿,就投出去吧,碰碰运气,发表与否不去理会它。不管什么事,只要执着地努力,没有不成功的,不论成功的大还是小,都是进步都是喜讯。我当小妹妹的,在此静候佳音了。
送你的那把小钥匙,原是想使你打开事业之门走向成功之路的,却不想引出你的异议,使我们的感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我很神秘吗?我认为你不应该为了我而浪费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你的“无帆船”和有些蒙蒙眬眬的话,使我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就像十字架,背上容易,卸下就难了,不是吗?并且,有一天你感到我其实是个太无味的人时,你自己亦会后悔。你不会不希望我们的友谊长久的,是不是?我觉得我们应该使友谊更纯真、更坦诚而不是……辛子哥,你当理解我的心——永远都不愿意伤人的心!
遥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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