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没有见五谷的面,口里连唾液也快要绝迹。就在我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翻出了那件脏兮兮的黄提包。我掏出提包里所有的物件,妄想从里面找出哪怕只有指甲皮那么大点儿的食物,竟然都没有!
我气急败坏地把里面的旧衣服都扔在了地上。
我想起了长征时的老红军,想起他们吃野菜煮皮带的情景;想起了被敌人围困在山林中的***将军,他吃光了身上的棉花,拔尽了身边的野草……然而他们的忍饥挨饿是为着什么?而我和富贵的忍饥挨饿又是为着什么?他们是为了劳苦大众为了全中国的解放,而我们仅仅是为了等待矿井开工,为了以后多挣点钱回去结婚,或者过日子——我们的目的是多么的渺小和庸俗啊,我们的牺牲又是多么的不值得和无意义啊!
我砸了衣服和提包,过后又十分无奈地把它收拾起来。
就在我的手不情愿地抓着提包往床底下扔的时候,无意中竟碰着了提包夹层有一块较硬的绝非软布之类的东西。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把提包重新翻过来,然后迫不急待地将手伸进去——我得到了金元宝!得到了价值连城的三十元钱!
我才忽然想起离家的前两天,黄芳曾走进我的卧室,把我的几件旧衣服收拾了一番,问我灵州的冬天冷不冷要不要穿棉袄……是的,就是那个疯过的丫头趁我不注意把钱藏在我的提包夹层的!就是那个曾被表兄骗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人装在我的提包里的!
我把富贵喊了起来,我们近乎是疯跑着离开了宿舍。走进一家小饭馆,我急吼吼地对老板说:“来点吃的!”老板还想问啥,富贵就给挡了回去,说:“能吃饱就行!”
我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以后,老板一结账,说:“你们吃了二十六个包子!”看着有人惊骇的眼神,我们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饿了两天猛吃了东西,不知是撑的还是咋的,俩人都闹开了肚子。
一闹就没个收拾,稀哩哗啦一整夜,我和富贵都快散架了……多谢老乡能来帮忙,为我们买了药,做了粥,否则,我和富贵,怕是都要“光荣”在这沙漠深处的煤矿宿舍了。
老乡送了半袋米来,我们俩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他说没事,“看着你们有难处,我也很难过。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谁让我们是老乡呢?”
有了米吃,大家便心安下来,所谓“屯里有粮,心中不慌”。老乡又给我们买了点莲花菜和一把青椒,没有香油,我和富贵便生生拌了半碗将其吞了下去。腹内如鼓在敲,而口中还寡淡无味,还想再找点什么咀嚼一番。但无论如何,这已经比饿肚子的感觉要好受多了。于是,看着满墙乱涂乱抹的字,面对一首歪歪斜斜的《静夜思》,思绪,就又跑回了泉湾,又想起了那些久违的情景……
不知道我恋着的女孩,她在如何掰着指头计算着我离家的时间?不知道她的睡梦里,还能否猜出我这个落魄的人正在饿着肚子?她说过,我就是一无所有,她也嫁我,她再也不迷信什么金钱和地位了。经过了那场大劫难,人是应该认真思考一番了,只是全社会的男女,如果都为了明白感情为何物而去疯一场,岂不是太痛苦了?
等着我吧,小芳,我刘辛这辈子啥都可以学会,就是不能学着“负你”!:
有道是“饿则思饱,冷则思暖,病则思健,穷则思变。”趁守井老头不注意,我悄悄打开了一间废旧仓库的门,偷偷拣了些废铁旧螺丝出来。趁着暮色,我将其急匆匆背到不远处的个体收购站,卖了六块五毛钱。
于是,我和富贵便又有了两天伙食的费用,二人皆欣喜不己。
老梦见一座空屋子,里面空空如也,似乎连空气也没有。后来门被打开,却发现一堆白骨在地上,阴森森地可怕。是否灵州此行与此前打工的遭遇无二?依然是空手而归?依然是满腔仇冤?
我是不迷信的人,但是怪梦做上一两次也就罢了,若是要这么三番五次地入梦,这么三番五次地将我从并不暖和的被窝惊醒,那样怕就真令人担心了。但无论咋样,我都得咬牙坚持下去——我是为了你才再度出门的呀,小芳!
没事我就到沙漠里去。我不想看着锅碗瓢盆就想到美味和佳肴。
我迎着大漠之风狂歌,对着灰色的天空大喊,我独自哭我心灵深处的悲哀,又独自将涌出眼眶的泪水擦干。
远处的运煤车在此起彼伏地鸣号,近处的风机在昼夜不息地嘶吼,我身在异乡荒漠,心在何处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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