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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萤火虫点亮夜的星光谁为我添一件梦的衣裳（第2页）

我去了黄芳家里。

黄芳的妈妈和我的妈妈一样，脸上的皱纹一道比一道深。她对我哭诉着说，芳子还有五天就该烧“九七”纸了，“活着不觉得，死了，这么快就两个多月了。我的苦命的娃呀……”

死者不知生者痛。

走进小芳的卧室，一股冷嗖嗖的空气瞬间包围了我！

她的梳妆台前是一层厚厚的灰尘，偌大的镜子里照着颧骨高耸的我的形象。我呆坐着，一个人想着美好的青春从此就被埋在那荒凉的黄土下面，该是如何的冷、如何的寂寞！她是喜欢穿裙子的，尤其那件牛仔短裤，穿在身上要多精神有多精神……她的母亲说，到了“九七”烧纸的时候，顺便把她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都烧了，“她一个人到那里，不知道能穿些啥？没有我的伺候，她肯定不会安稳的，她还有病……到了那一头，她的旧病还会犯不犯？我的娃哟，我的苦命的……”老人又哽咽了起来。

我的脸上也湿湿的，但是我不能哭出来。我知道，我要是哭起来，我的血液又会被翻江倒海地激起来，我便会去杀人，会去找姓顾的算账，会用刀子挑断他的腿筋，会用拳头把他的脑浆砸出来！

我打开她的抽屉，里面尽是些针头线脑的物件，她便是用了这些线，为我做出了那双精致的鞋垫吧？女儿心，女儿泪，都还留在这里，可是女儿身，却被埋在了黄土的下面。

杏花曾说，黄芳喝了药以后，满村子似乎都被农药盖住了，到处一个味儿，驱也驱不走，赶也赶不掉，“那几天晚上，我们都不敢出去，一闻见那药味儿就想起了芳子……”现在看看，坐在她死前的地方看看，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味出现，相反，我居然还感到很踏实，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也许是恋着我的人不愿意使我受到惊吓，也许是等着我挣了钱就跟她结婚的女人都不想为难她的恋人吧？

就在我感到冰凉觉出寒冷准备起身离去的当儿，我的脚不自觉地撞开了小柜子的柜门。

柜子里装着一件火红色的毛衣。

我原以为这件崭新的厚实的毛衣也许是她给自己过冬的，便打开来想抚摸一遍，想嗅一嗅那上面究竟还遗留着她多少生存的气息，但是就在此刻，毛衣的夹层里竟滚出了厚厚一叠信！

信是留给我的。

毛衣也是送我抵挡寒冷的。

我迫不急待地打开那些折叠得极为整齐的信纸，翻阅着朋友留下的“绝笔”，一字一句地品味着死者留给我的遗言，一种绝望、一种从未有过的死的热望，又深深地笼罩了我……

上帝啊，你是想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呢？！

黄芳“绝笔”之一

我本来想等你回来好好骂你一顿的，你一去不回头，都两个多月了，竟连一个字的音信也没给我。

你真是个绝情鬼！

你知道人家是怎样地朝思暮想吗？原以为毛衣打好了，你也该来信了，到那时，就把我这笨手笨脚赶成的毛衣寄给你，让你挡挡风，遮遮寒，可你就像失踪了一样，把生你养你的泉湾都给忘尽了！

你可以把你姓啥都给忘掉，你也会忘了那片荞麦地吗？你个家伙，天地良心，你连一点良心都没有。

你不是说好挣了钱就回来吗？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有挣够吗？钱有多少能够？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贪。只听说你们是在哪个煤矿当工人的，也不知道那活苦不苦？反正到时候你给我原原本本地回来，缺一样都不行，你个没良心的！

“绝笔”之二

辛子哥，你还不回来，你要想疯了我么？你知道我的病还常犯的，你故意气着我么？你真够狠心的，丢下我，不闻不问的，你安的什么心呀？

“绝笔”之三

辛子哥，你让我也学着写日记，说日记到了六十岁再翻开，肯定会有别样的意义。但我想，要那么久做什么呢？我们如果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你耕地我做饭，两个人整日厮守着打发现在，过两年也知足了，还贪图五六十岁？太遥远了！

“绝笔”之四

顾永宝那个狗东西，他托人说媒要我嫁给他，真是恬不知耻！我怎么会嫁他呢？再说，我的身子已许人了，还能更改吗？

他老是色迷迷的，喝了酒就耍酒疯，真是一个社会渣子。这些人，活在世上也不嫌多余，还想纠缠我，真是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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