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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平县主，我敬你一杯。”崔雁芙饮尽，不嫌事大地提醒道：“还请县主小心那武岚若，她心思多的很。”苏轻眉抬手举了举杯，浅笑没接话。她与崔雁芙直接的仇怨不深，主要是当初陆迟看得紧，舅舅出现前的那段日子，似乎没谁真正烦到过她什么，至于武岚若，她就更不会放心上了。……此时前殿内，男人们的动静大得多，觥筹交错，相聚饮酒十分热闹。首桌反而是最安静的，贺思远不知何故魂不守舍，陆迟同样无心饮酒，偶尔应付些来寒暄的闲人，只等再过片刻就带苏轻眉去灵粹宫，这次让她来端敏的生辰宴本就是幌子，主要是为带她见母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想娶她时缺任何一点。后面的桌台，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道：“你前日竟然真的与县主一块吃茶！”陆迟执杯的手微滞，抬起眼皮望向声源。蒲霄结结巴巴地忙解释，“没有，是，是偶然，我有幸见到一面，县主人好赏了盏茶给我，其余没说几句，真的！”“蒲兄我又没说你们相谈甚欢，你何必如此激动，再说这不正说明你与县主有缘吗，我是好生羡慕啊。”陆迟闻言，踢了一脚身侧兀自用膳的穆青羽，用眼神问她，穆青羽难得看懂了一次，想了想道：“眉眉遇到朋友喝茶怎么了？”“……”陆迟眯了眯眼，拉住贺思远耳语了几句，贺思远收敛起原本情绪，端起酒杯跑到了蒲霄的桌上，笑呵呵道：“蒲大人，我是都水监的贺思远，我管水，你管马，这么有缘分，我特意来敬你一杯。”“……贺小公子。”蒲霄起身，不明白贺思远说的这句内容上有何关联，但是立刻站起道：“下官太仆寺寺丞蒲霄。”无论官阶和身世，贺家的公子都是他远远够不上的。贺思远自来熟地揽住他的肩膀，走边聊边走，将他带到了陆迟的身侧，朝桌上清嗓道：“认识一下，这位是太仆寺，蒲霄。”陆迟拈起酒杯，起身笑道：“蒲大人，久仰大名。”啊？蒲霄简直受宠若惊，陆世子怎么会听说他这位区区从六品寺丞的名字，他忙自饮杯中酒，“世子言重了。”贺思远提着个酒壶，帮蒲霄添上酒，蒲霄不知所以，傻傻再喝了一杯，贺思远又给他续上。“我听蒲大人口音不是京籍。”“世子好耳力，下官在京城呆了五年，许多人都已听不出来，下官家乡在淮阳，章光十八年中的同进士出身，到了太仆寺从主簿做起。”陆迟颔首，道：“听你刚才所说，前日我去天下居，确实看到的是你。”蒲霄惊道：“原，原来世子当时也在？”陆迟轻声笑了笑，“嗯，我和穆少将军，县主一块相约饮茶看戏。”穆青羽吃到一半，抬头看陆世子，“……？”蒲霄懂了，看来县主说得逛街累了是托辞，他应当是无意中扰到县主和朋友的相聚，难怪县主当时急着要走。陆迟点到即止，仿佛方才只是不经意地谈起，继而笑道：“蒲大人再喝一杯啊。”“是。”蒲霄没想到会一下子喝那么多酒，贺小公子总给他添，最后带着他莫名其妙敬了一整屋子的酒，直到他晕晕乎乎直接被送到宫外回家的马车上，他好像饭还没吃上几口。另一边中殿，苏轻眉终于得到宫女的传信，在凌德殿外往外的西廊见到了陆迟，男人大抵喝过酒，眸色暗暗微醺。苏轻眉等了好半天，男人也不说离开，她生怕有人看见，扯了扯他的袖袍，“陆迟，你不会喝醉了吧，我们现下去往哪走。”男人盯着她，忽地轻笑，“眉儿，前日见了谁。”两人走在去灵粹宫的路上，天黑后宫里夜禁，没遇着宫人。有关适才的问题，苏轻眉未曾将蒲霄上心，仅隔一日，她甚至忘了有偶遇过他，自是回了句没见谁，男人听完也不追问，但她看得出他不悦。这般安静走了一段，苏轻眉总算想起和太仆寺丞的短短几句问候。他连这样的小事都要吃味，她还能不能出门了。女子心里本就不舒服，语气淡淡，“陆迟，若你问的是天下居，凑巧而已，你别为难他。”“那有何不能与我说。”他还得从席上听闻。“……武小姐不也常常去国公府，我问过你吗？陆世子只许州官放火。”她刚从宴席出来，脑海中恰好有武岚若的身影，不假思索拿来作回击。陆迟已知晓穆青羽是女子，苏轻眉不再自觉理亏，更主要的是避子药那件事还没消气，她借题发挥连日憋着的不满。她很清楚，换作平常撒个娇便能揭过去，偏偏她这次没做错，也不愿服软。陆迟沉声，“她去国公府，我没见她。”“谁知道呢。”“……”陆迟自相州死里逃生回京，对待苏轻眉始终夹杂难以言喻的得失之患，这一晚，那些男人们意味昭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的占有欲早就压制不住，蒲霄运气不好，恰好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两人各自闷气，走了半柱香没人开口。越靠近宫城北端，径道边的铜鎏宫灯一盏少过一盏，苏轻眉自来怕黑，碍着骨气不肯挨向男人，捏的衣角都快皱掉。陆迟侧眸瞥了她一眼，抻出修长五指斜插进她的指缝，宽大手掌瞬间交握住她的手将她扯近，十足的安全感和温暖瞬间袭裹女子。苏轻眉神情略有松动，主动往他身上靠，另一只手随之挽他，男人感受到柔软抵近，唇角微勾，气氛和先前大相径庭。“陆迟，我们去见谁？”苏轻眉环顾四周，小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是不是……见长公主？”“如何猜到的。”“你不大可能带我见男人，淑妃娘娘提起她时语调温和似熟识，而你最在乎的女子，应当就是嘉柔长公主，我还想到你曾经买过好几次糕点。”这些堆在一起就有了猜测。陆迟抓到她话中重点，“你和她同是我最在乎。”苏轻眉咬了咬下唇，撇开鬓边碎发，轻搡男人一下，“我，我才不会与你计较这个，谁不在意自己的母亲啊，可长公主怎么会……”没过世，还留在这种宫里的偏僻地方，看看就闭塞得慌。“我会带她出去。”苏轻眉感觉到男人的手紧了紧，她不方便多问，恍然明白了前世陆迟为何从宫里回来话就特别少。趁着夜色，陆迟带女子飞上宫墙，他率先从琉璃瓦顶进去，然后让苏轻眉跳下，他展开双手轻松接住她。苏轻眉教他扶着站定后，缓慢适应了周遭黑暗，所幸今晚月光皎洁，殿里不用上灯也能勉强看清。“琅儿？”一道温柔女声自她背后响起，苏轻眉下意识转过头望去，摸索走近的是位清雅的华衣女子，她长得很美，可惜眼窝周围特别苍老，尤其那双本该有神的眼睛睁开时瞳孔覆了一层白翳。同为女子，看到这样的情形，苏轻眉心里免不了心酸同情。陆迟误以为她乍一眼胆怯，牵起她往前走，轻声侧道，“眉儿，我母亲看不见，偶尔可能不大清醒，但她很温柔，你若是害怕就躲我身后。”“我不是怕。”女子蹙眉，“长公主的眼睛到底被谁伤的？”太残忍了。“想到我父亲时哭坏的，她已被皇帝关了十多年，难见天日。”陆迟停顿片刻，道：“是为了我。”苏轻眉听着，喉头泛起苦涩，加快脚步站在嘉柔长公主面前，探出手怕吓到她，犹豫地缩回来一点儿，却被嘉柔不迭捉住，“琅，琅儿，不说话？”嘉柔将女子的手揉了揉，“不是。”陆迟的大手掌搭上去轻拍，温和道：“母亲，是我，不过你现在碰到的是宛平县主，就是……我常与你说的苏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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