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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第1页）

&ldo;今上，臣以为这不公平，且这两个谥号皆不适宜。&rdo;

英奴略一皱眉，问道：&ldo;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公平了？又哪里不适宜了？&rdo;

御史自不顾他人目光，只道：&ldo;骠骑将军的行状乃扬州大中正，也便是大司徒亲手所书，参与议谥的又是台阁、公府，&rdo;说着环视一圈众人，继续道，&ldo;台阁诸多尚书曹郎，皆将军下级属官，难免会有溢美之辞，而公府，同乌衣巷又有着千丝万缕干系，有偏颇之心也不足为奇，所以臣以为这不公平，无论是台阁所定&lso;忠武&rso;还是公府所定&lso;文贞&rso;皆过誉了。&rdo;

天子显然未曾预料此人竟敢有如此言论，而座下众多文武亦是一片错愕，然御史所言细想，似乎自有不可辩驳处，然此人不知死活，一下得罪台阁公府两头，却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勇气，正是百官无人稍能理解的，即便身为御史，直言谏事为其本职，却实在不该发此并无确实评判依据之论，如此处事立身，也断无可取之处。

英奴本欲不言此事，问这人有何想法，大尚书虞归尘已开了口，直视那御史，冷冷道：

&ldo;御史的年纪也不小了，为官多年，也就只会这点嘴上功夫，先不说他人，日后御史的行状上，唯信口开河可记而已。&rdo;

大尚书从未有如此锐利之时，犹在错愕中的臣子因而更为错愕，众人一样的素服，一样的神情，从未如此整齐划一，然大尚书嘴角讥讽不散，明明白白让臣子们瞧得更为清楚：

&ldo;大司徒所书行状，还请御史寻出不符实况之处，骠骑将军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江左无人可出其右，御史的功业焉在？不过两片薄唇，以言害人，素日不见御史出头，此刻却犹如癫狂失智，公然指责台阁公府，更欲无故贬低将军，&rdo;虞归尘忽掉头望向天子，&ldo;今上，今日是为将军发丧举哀，此人却居心叵测，臣恳请今上命人将此人先扠下去。&rdo;

&ldo;大尚书当真是宝剑出鞘，锋芒不让，江左无人不知大尚书同骠骑将军私交甚笃，这番话，又是出于公还是出于私？&rdo;此人毫无惧色，迎面而上，愈发引得百官瞠目结舌，不知这人何至于昏头道如此田地，竟道出如此直白不留情面的言辞来，大尚书的颜面当真是未给留一分余地。何况，经这半日的思量，已有人回神意识到此人攻讦中皆模棱两可，并无统一标准考量。

一旁的虞归尘忽甩袖颔首：&ldo;不错，我同将军私交甚笃，时人称之为&lso;连璧&rso;，你可知何为&lso;连璧&rso;？&rdo;他冷笑两声，&ldo;你自然不知，你这等只会嘴上功夫的人，便是连乱石也不如，又怎知美玉之价？我此刻便告诉你，于公于私，我都要为骠骑将军正名，台阁公府拟出无论&lso;忠武&rso;还是&lso;文贞&rso;，只有不足处，你倘是有疑义，拿出实凭来，请今上明察慎审，否则，只冲你诽谤台阁诽谤公府妄议重臣这一点，按我大祁律，现下便能革了你的职将你治罪！&rdo;

大尚书果是一把久未出鞘饮血的利刃，此刻乍然拔出，依然毫无锈斑，可披荆斩棘，轻易勾起百官一抹记忆：是了，大尚书也是在战场流过血的，司马门前杀过人的，他并非只有静穆，金刚怒目的一刻，同样凛然生威，同样秋风无情。

交锋至此，那御史已然全败，面色由白转青，好半日说不出一个字来，四周一片死寂，坐上的天子虽微有震动，却听出些许的趣味来，眼前局势忽变得生动起来，骠骑将军尸骨未寒，朝堂之上却已将他的死欲要演义为一场闹剧，然而更让天子心下兴奋的紧随而来，避无可避的，全神贯注的奋力厮杀，哪怕只是口舌之争，也要在一片缟素中泼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以此来奏响征伐的号角。

不在边疆，不在大漠，正在他们最为熟知的战场‐‐

庙堂之高，高处可胜寒。

天子没有办法阻止，没有能力阻止，亦没有心去阻止，是以当尚书仆射不改往昔庄重淡泊的姿态轻轻启口的一瞬，群臣中的哗然终更上一层楼，他说：

&ldo;今上，臣有事要奏，不过臣先要说的是，臣亦封驳&lso;忠武&rso;&lso;文贞&rso;两谥。&rdo;他的话音不大，他说话向来如此，轻柔，节奏永远不至于令听者尴尬，以至于群臣在思忖当初台阁议谥时仆射是何态度时，大尚书突然回望了他一眼，未多做逗留，又望向了自己的父亲，一直未发议论的大司徒虞仲素‐‐

大司徒多皱的眼皮动也不动，仿若入定。

战场是属于年轻人的，有人俨然已成长为一头猛兽，不可再困于牢笼，他的爱子亦如此，他愿意年轻人如此锻造，边疆尚可平定，尚可安宁，唯有此处，永不可平定，永无可安宁。

而天子的好奇之心在此刻骤然登顶，他望着同样风华正茂的仆射，迅速掠过乌衣巷四姓者，在他们或静默或震惊或茫然的神情间并不能得更多的讯息，因此目光的最终的落脚点在成去远刘野彘两人上稍作探究后，仍是回到顾曙身上，若有所思回想试探道：

&ldo;前几日，朕记得仆射告了两回假，是因未参与议谥而另有想法？&rdo;

顾曙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咬合得异常清楚：&ldo;臣无其他想法，只是臣在想，倘若臣子窥伺神器，包藏祸心，臣想，无论&lso;忠武&rso;或是&lso;文贞&rso;恐怕都不合适了。&rdo;他不再看着天子，而是微微将目光投向虞仲素，轻轻叹道：

&ldo;大司徒以为呢？&rdo;

第243章

窥伺神器，包藏祸心。

百官不仅因此话而惊诧，亦因此话所带来的不远处记忆‐‐几载前恰恰是为大将军之罪名，短短八字，向来是乱臣贼子的最佳注脚，向来是攻讦政敌的最佳利器，是永世不得翻身，还是现世反败为胜，好一片风波恶浪，到底谁主沉浮，百官同天子一道做起旁观客，仆射这番话苗头隐然现身，是否真的指向骠骑将军，又是否卷带着德高望重本可圆满致仕的大司徒，东堂的风浪要往何处奔涌，要淹没毁灭何人，谁人不过铺路白骨，谁人要踩着尸身继续攀升，上至天子，下至群臣，无人不瞩目。

而此刻，无人留心天子唇边闪过的一丝诡异冷笑，已听天子顺着方才的话题问道：&ldo;仆射此言是为何意？&rdo;

顾曙瞥了瞥虞仲素，见他并未做声，心底嗤笑两声，复又正色望向天子：&ldo;臣说的正是骠骑将军成去非。&rdo;

风浪终于此刻尽数爆发‐‐

百官一时僵住，唯独顾曙从容自袖管中取出几封书函来，上前两步先交由近侍：&ldo;烦请转呈今上。&rdo;那近侍亦是呆住，回神捧了过来慌慌送至天子面前。

&ldo;臣所呈正是骠骑将军同并州往来书函，因两处来往信件繁多，臣只取要紧几件恭资今上详参，&rdo;言罢依然一副目中无人模样，谁人也未曾再多去瞧上一眼，接言道，&ldo;臣参劾骠骑将军成去非四大罪。勾结边将，妄图大宝，是为其一；挟势作威，欺君擅权，是为其二；倚恃身份，紊乱国政，是为其三；聚货养jian，擅自生杀，是为其四；&rdo;他忽掉头，目光直逼刘野彘成去远两人，&ldo;今上，罪臣的同党尽在于此，镇北将军刘野彘、征西将军成去远，臣恳请今上此刻便缉拿乱臣！容臣等来清君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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