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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第1页）

&ldo;何过之有？你都知道什么了？&rdo;成去非将茶碗重重一放，&ldo;以往你不好说，也不敢说，我体谅你，但日后度支上，每一笔账都要清清楚楚，&rdo;他随即起身，朝外走去，&ldo;点两个精通账路的吏目，这几日先将各部的账都查一查，对一对，有什么烂账死账，都一并弄清了。&rdo;

李祜一愣，赶忙上前跟道：&ldo;可，下官这要拿什么名目去查？&rdo;

成去非冷冷一回眸：&ldo;你说呢？今日朝会说的哪两样事？等查清楚了，再告诉他们，凤凰七年之前的，既往不咎，至于日后该如何，让他们自己去想。&rdo;

如此张弛，李祜有些糊涂，又有些了然，大司马既给了这最后的机会，日后倘再有，便真的是官法如炉了。

第262章

春深闻鹧鸪，琬宁提笔在窗前发了半日呆，等那声音似是又隐到天际去了，方回神继续作画。成去非闲暇时指点过她几笔，她不曾想他那样一个人，画花卉翎毛这些东西竟工细逼真到如见实物，可见也是下过功夫的，只是琬宁实在想不出他那水磨功夫到底从何处挤出来的。

她初初学些皮毛，手总是抖，拿废旧宣纸练了好些时日，凤凰六年一整个冬日，她都在练习画梅，一直到开春，也不过于雪枝上画出两朵来，园子里的梅花倒几乎要被她摘秃了。如今园子里的花换了几茬，自己却仍未得一幅完整丹青。她确是毫无天分可言，至今用不得绢本，只好在熟宣上运笔，笔却备得全：衣纹笔、叶筋笔、大衣纹、徐毛、蟹爪、红圭、紫圭、七紫三羊无所不有。

此刻又犯了难，分染玉兰的叶子是该用墨还是花青打底？琬宁忽就动了心思，却又踟蹰不已，遂慢慢放下袖管，走至园内，只觉春光真是明媚到了极处，流云容容，惠风畅畅，春风是贵客，一到人间便现繁华，琬宁听着那流莺在枝头解语，眼前忽掠过一双燕子，轻轻一点，飞过那高墙，倏地不见了。她跟了两步，略觉怅然，燕子不归春事晚，蝴蝶尚满了芳糙，有人却不知何时再能回来。

无须细算，她记得十分清楚，上一回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他归家一次，却复又匆匆离去，公府里当真如此繁冗？琬宁不无好奇，在秋千上荡了半日，将那名目掂量来掂量去，终拿定了主意，悄悄换上了几载前穿过的那套衣裳，虽小了些，却也还将就得过去，四儿见她如此打扮，奇道：&ldo;娘子这是要做什么？&rdo;

琬宁涨红了脸，含糊道：&ldo;我要去司马府，有事请教大公子。&rdo;四儿眼波一转，似是明白了什么，笑道：&ldo;奴婢让人给娘子备车马。&rdo;

等这边出乌衣巷，行三四里，进入长干里，两旁客店酒肆杂列其间，车水马龙喧闹不已。人行亦渐密，琬宁听到欢声笑语，忍不住掀了帘幕一角，嘴角渐渐浮上笑意来，她想起些旧事，一路上便迟迟不愿放手。

直到车马停住，方又紧张起来，定是司马府到了，琬宁仍只是透过帘角向外打量了几眼，他整日原就是在此处……车马里徒留她一人遐思不断，那上前的小厮却被挡了回来，四儿问道：

&ldo;怎么回事？&rdo;

小厮无奈道：&ldo;府前侍卫说了，要有名刺才能得以通报给大司马。&rdo;

琬宁闻言，也是一怔，她哪里有名刺，犹豫了片刻，道：&ldo;四儿姊姊，要不，我们回去罢。&rdo;四儿张望一番，见那些侍卫个个面容峻肃，定是通融不得，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兀自忧愁，听小厮一声欢呼&ldo;有了，有了！&rdo;四儿循声望去，也不禁露出笑意：&ldo;快喊住！&rdo;

原是赵器自外面公干回来，小厮贼头贼脑朝他挤眉弄眼，小声低唤了几句，赵器方看到那身影，折步朝这边走来，一眼看见车马，打了个眼风：&ldo;里面是？&rdo;小厮忙道：&ldo;是贺娘子，娘子有事来寻大公子，可侍卫不见名刺，不愿给通传。&rdo;

琬宁在里面听得满脸羞红，难免有些后悔自己莽撞。赵器则微觉诧异，以为琬宁有要紧的事，遂立在帘幕旁侧道：

&ldo;请贺娘子随小人来。&rdo;

待琬宁打帘而出，赵器也是愣了一愣，见她儒生装扮，登时记起那一回中元节的事情来，道：&ldo;娘子这身打扮，便无须忌讳了。&rdo;说着在前引路，琬宁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未打量上几眼，刚入得主院，便看见成去非同几人在树下立着正在交谈，她忙止了步子，不便再往前去。

赵器已至成去非耳畔低语了两句，成去非遂抬眸朝琬宁这边看了过来，见她那穿着那样一身衣裳却是一副羞怯模样，什么也未表示，同这几人议完事，方道：&ldo;先到此罢。&rdo;几人也有顺势看上两眼的，司马府人员往来既是常态，遂一时也无人在意。

他本是要议完事去看史青新开的那几道河渠，不意琬宁竟寻到公府来，走上前迎道：&ldo;什么事要找到这里来？&rdo;琬宁看他神情仍是政务在身的肃整，心头怯意顿时冒了出来，面上一阵局促，想好的名目竟再也不能出口。

成去非见她红着脸不言语，只紧抿双唇，大略也便猜到了，却碍于是在公府，不好说什么，转身吩咐赵器道：&ldo;先去备马。&rdo;琬宁这才怯怯抬首问他：&ldo;大公子要去哪里？&rdo;成去非已提步朝外走，&ldo;查验水利。&rdo;

此刻便是真真正正后悔了，琬宁顿觉失落，手足无措地看他走远，成去非忽回眸疑道：&ldo;不同我一道么？&rdo;

琬宁呆了片刻方醒悟他话中含义，忙跟上前去。等行至门前，成去非才驻足问道：&ldo;说罢，总得真有些事。&rdo;琬宁面上仍在烧着，遂垂首低声道：&ldo;我在家画玉兰，叶子不知该用墨还是花青分染打底。&rdo;

&ldo;就这件事？&rdo;成去非淡淡一笑，目光却调向了那两排侍卫，&ldo;偏冷感的叶子宜用花青，余者则宜用墨，看你想画哪一种了。不过为何要画玉兰，那个白你调不好的，不如蔷薇牡丹一类上色容易些。&rdo;

他复又看了看她：&ldo;我也是外行，真正善丹青的还是……&rdo;两位故人的名讳就噙在唇齿间，却也止步于此，好在身后有节奏的马蹄声响起，赵器牵&ldo;燕山雪&rdo;来了。

便是常人不懂马的门道，也能看出&ldo;燕山雪&rdo;确不凡，神清骨俊，煞是夺目。琬宁见它鼻间的那一点白，蓦地想起什么，悄声问道：&ldo;这是不是大公子那匹燕山雪？&rdo;她本欲伸出手来摸一摸它那绸缎般的脖颈，念及府里传言大公子的坐骑是匹烈马，生人摸不得，手便滞在半空，刚欲收回，成去非已轻轻覆上她的手，引她朝燕山雪探去。

&ldo;你看，它并未拒绝你，&rdo;成去非一点一步松开她，柔声鼓励道，&ldo;它极通人性，不要怕，琬宁。&rdo;

&ldo;燕山雪&rdo;果真安静如斯，琬宁心生欢喜，一面轻抚着它那油亮亮皮毛，一面暗道：便是你鞍上留明月，嘶间动朔风，载着乌衣巷的大公子四处征伐么？她如是想着，越发觉得这马可亲可爱，忍不住卷了两下马耳，也不管成去非在身后同赵器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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