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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第1页）

陈肃冷笑道：&ldo;其他处倘有这样的事，我管不着，我巡行的会稽，自然只对会稽担责！&rdo;

徐策之苦笑：&ldo;子雍兄，你不要意气用事，不管如何，那些清理出的僮客奴隶总不是假，如今一一入了官府黄籍，今年夏税便可见实效，会稽不比其他各处，这道理你怎就不明白？&rdo;

&ldo;你这话就错了，&rdo;陈肃驳道，&ldo;僮客是清查了，可僮客奴隶所分土地却正是……&rdo;一语未了，见有侍者过来呈酒菜等物，遂噤声片刻，方不无担忧道，&ldo;我正是怕埋隐患，你以为我是怕事后倘大司马得知了会怪罪我？&rdo;

说着不禁看向远处坐于大司马附近的丹阳尹石启，赞道：&ldo;丹阳乃天子脚下，论土断的难处，不比会稽大？那石子先照样将丹阳收拾得干净！&rdo;

徐策之摇头道：&ldo;子雍兄，石子先的顶头上司便是大司马，大司马也正拿他冲锋陷阵，这一点，你看不出么？&rdo;

一番交锋下来，陈肃同这位故交言辞间颇不投机，不免觉得徐策之在此事上略显圆滑，遂直言道：&ldo;中枢选你我为巡行使，正是为吏治，倘有所隐瞒……&rdo;徐策之知他秉性，又要教导的架势，遂果断拦道：&ldo;子雍兄！那好，我将话给你挑明了说，这一事你倘真说了出去，且不说你自己，好，我知你向来不计个人得失，所以大司马也一直高看子雍兄，会稽郡才放心交你巡行，但你可要为大司马想一想？&rdo;

&ldo;这话怎么说？&rdo;陈肃奇道。

&ldo;你倘说了出去，正是给大司马难堪，也许大司马不觉脸面上难堪有多要紧，&rdo;徐策之将声音压得极低，&ldo;新政使得多少士族豪强内心忿忿，正愁无把柄可攻击大司马，倘这事怪罪起来，内史失职不察，会稽小中正是中丞，扬州大中正却又是大司马，层层追责，你说又落到谁人头上？再者，会稽出了这样的事，那可关涉的是他母亲那一族，大司马也正在会稽过了许多年，你又让大司马如何服众？新政不到一年，倘此刻生乱，局面不稳，不过给大司马横生枝节，就是你自己，也不过拔糙寻蛇。&rdo;

如此分析，陈肃果真怔住，呆想了半日，一时竟没了主意，正兀自出神，眼前忽至一道身影，再抬首，却见正是成去非，他二人不约而同起身见礼，成去非目示他二人入座，笑道：

&ldo;你二人巡行江南，最是辛苦，&rdo;他接过侍者奉上的金杯，捧至他二人席前，&ldo;你们费心，我敬一杯。&rdo;两人忙也捧起酒盏，躬身齐道：&ldo;谢大司马。&rdo;

因巡行有功，陈、徐二人亦受奖赏，陈肃见大司马不复往日威严，接谈间尽是抚恤之意，忽觉感动，脑中不知怎的，又掠过一句周书中的话&ldo;绵绵不绝，蔓蔓奈何。毫毛不拔，将成斧柯&rdo;，不禁放下酒盏，唤道：

&ldo;大司马，下官想……&rdo;

徐策之反应灵敏，窥得他想法，于大司马征询目光投来时，抢先道：&ldo;方才子雍兄便说想敬大司马酒，却不好过去，唯恐人说他献媚，大司马也知，子雍兄脾气虽梗，脸面却薄，&rdo;徐策之低首亲自替他又斟满了酒，递至他手中，&ldo;子雍兄今日心愿足矣！&rdo;一席话说完心中也是砰砰直跳，他从未敢与大司马如此轻快言语过，不免失礼，暗暗看了看成去非神色，并无异样，

陈肃知徐策之有意阻之，在口中转了几圈的话终又咽了下去，只得顺势道：&ldo;下官确是这个意思。&rdo;言毕思及大司马饮酒向来节制，又感唐突，且大司马出齐衰不久，倘不是逢此宴会，只怕仍不肯沾酒，陈肃持酒正陷入两难，成去非已笑道：

&ldo;巡使不必拘礼，&rdo;说着先饮为敬，陈肃见大司马今日如此豪慡，心中愈发不是滋味，便也遮袖饮尽。

待酒宴散后，内史同中丞因多饮了两杯，他酒量向来浅，已有几分醉意，行至成去非面前，便信口笑言起来：&ldo;我听闻大司马拒了中丞的婚事？可惜我沈氏淑女，是无这份福气了，憾甚泣哉6甚泣哉！&rdo;

一旁沈复却也不觉尴尬，只笑看向成去非。

成府齐衰一过，果有周、张、沈几家各托朝中高官为伐柯人登府拜访，一时各荐丽姝，因几家皆为江左上等门户，遂也各有胜算，时议仍以周氏门第最高，张、沈不分伯仲，成氏率先婉拒中丞，也在时议所料，只静待大司马如何于周、张取舍。

这一事，成去非却也于私下权衡有时，此刻不过略略一笑，未作回应，岔开话题同两位舅舅就此拜别。

第274章

凤凰八年时至谷雨，周氏女适大司马，司马府为此三日不省公事。成府则一整个春日皆为大司马新婚筹备，前后忙碌不堪，此刻所有事了，整座府邸终安静下来，浑圆的日头已坠入西山，成去非暗暗舒出一口气，新妇正值二八年华，体备幽闲，性情温良，成去非虽于新妇无多少情愫可言，却也不曾轻慢，新婚燕尔，也可谓良缘一段。

待膳食备齐之际，他仍来到新居所，陪新妇周令华一同坐了，唤她辱名道：&ldo;阿光，有些事，我想先讲清楚。&rdo;阿光脸微微一红，作出安然聆听的神态。她自幼知大司马其人，他的很多事，她待字闺中时便耳熟能详，如今真正嫁入成府，他待自己虽礼遇有加，却总觉缺些什么，到底缺的是什么，因阿光自己乃初为新妇，到底年幼，也是不甚清楚的。

&ldo;平日公府政务冗繁，不得空闲时，我怕是回不来，你无须等我，该做什么看着做，明白了么？&rdo;他虽温言相告，面上却是冷清，阿光依顺而应，等他开始用饭，方举箸同吃，一面又不忘暗暗察言观色，半日过去，见他只是专心饮食，却仍不敢放松，直至他将碗箸放回案上，就着婢子端来的器具漱口净手，取出帕子擦拭嘴角，阿光心底紧张更甚，思及昨夜的事情，他指尖解除自己衣襟那一刻的战栗似又顺着肌肤而起。

&ldo;阿光，你怕我么？&rdo;成去非见她神色有异，一笑问道，阿光一时片刻难能摸清他性情，只恭谨答道：&ldo;妾同大公子是夫妻，妾当敬您爱您，不该言怕。&rdo;

成去非看她虽年幼，却也自有几分镇定神采，遂道：&ldo;我听闻你在闺中十分懂事，如此便好，日后我不在，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可请教二夫人。&rdo;

&ldo;夫君的吩咐，妾知道了。&rdo;阿光见他起身，不知何意，便也跟着起来，成去非思想片刻方又启口：&ldo;你未来之前，殿下的事想必也有所耳闻，我家中如今只有一位娘子，她长你几岁，身子羸弱，平素也不太出来，你倘是见了便客气两句，见不到也不要有意去寻，她喜安静。&rdo;

阿光倒也知那贺娘子原是随殿下来的，殿下虽已不在，大司马却将那贺娘子留下，可见当是有些情意的，阿光心底掠过微许的怅然，那是女子的本能使然，她尚不是很清楚，却知这样的心境绝不宜在夫君前流露，这不是她教养所在，便朝成去非露出极合宜的笑容来：

&ldo;妾记下了。&rdo;

成去非点头道：&ldo;我明日便回公府，这几日你也劳累，早些安置罢。&rdo;说着走出园子，树间夜云如霞，满月如箕，春风又是一度，他隐约还可望见飘飞不坠的杨花，立了片刻，方往木叶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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