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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第1页）

作家相遇自然要聊文学，胡也频问道：&ldo;周先生的《神女》文风诡异，跟当下的小说大不相同，你能讲一下这种创作方式吗？&rdo;

周赫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ldo;中国文学的根基在哪里？&rdo;

三人被问住了，他们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周赫煊又问：&ldo;你们是以什么为依托创作小说的？&rdo;

沈从文想了想说：&ldo;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再发挥想象，并借鉴别人的写作方式，融合自己的特点进行创作。&rdo;

丁玲说：&ldo;我跟从文差不多，就是根据现实创作，并把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鲁迅先生对我影响很大，我在北大旁听过他的《中国小说史》。&rdo;

胡也频道：&ldo;我是受国外作品影响，比如易卜生、托尔斯泰等名家。&rdo;

三人说完，周赫煊才笑道：&ldo;你们说的只是文学形式，我问的根基乃是文化内核，它来源于我们各自所受的教育。什么是教育？教育就是忘掉所学后剩下的东西。它已经融入你的灵魂，自然而然就展现出来，流淌在你写下的字里行间，有可能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rdo;

这段话太过玄乎，沈从文等人都忍不住开始思索。

孙家兄弟早就跟上来，此刻就站在他们旁边。

孙永浩低声问：&ldo;哥，先生在说啥呢？额一句都听不懂。&rdo;

&ldo;听不懂就对了，别瞎想。&rdo;孙永振翻白眼说，他的伤已经完全康复，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汉子。

&ldo;教育就是忘掉所学后剩下的东西……&rdo;丁玲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她感觉很有道理，似乎是抓住了什么本质，但又很难用言语讲出来。

胡也频突然开口：&ldo;周先生所言&lso;剩下的东西&rso;，应该是指一个人的精气神吧，包括品行、信念、思想、态度、格调等等。&rdo;

&ldo;也可以这么理解。&rdo;周赫煊笑道，&ldo;教育并不仅仅是传授思想和知识，它的本质其实是塑造人。所经受的教育不同，塑造出的人精神面貌就不同。这个教育并不仅仅指学校和书本，还包括从小的家庭教育，以及整个社会对人的影响。&rdo;

丁玲恍然，赞道：&ldo;周先生才是真正的教育家，一语道破教育本质。就像先生说的那样，受传统封建教育影响的老派文人，往往思想陈腐守旧。而受过新式教育的学生，却眼界开阔，容易接受新事物、新思想。但这跟文学创作有什么关系？&rdo;

周赫煊解释道：&ldo;文学是什么？文学是运用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的反映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作家的心灵世界，就要靠教育来养成。我们这一代人，不管你承认与否，都受到很多中国封建传统文化的影响，它是你怎么都无法丢掉的，必然会在作品中流露出来。&rdo;

胡也频说：&ldo;我们可以努力摆脱，弃旧扬新！&rdo;

&ldo;为什么要摆脱？&rdo;周赫煊笑道，&ldo;旧文化不一定都是糟粕，《小说月报》还在整理国故呢。仁义礼智信，这些需要丢掉吗？《周易》中的天地人和思想，甚至都融入牌九、麻将了。我们平时用的筷子，也讲究天人合一，难道大家都舍弃了去用西餐刀叉？&rdo;

丁玲急道：&ldo;周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rdo;

周赫煊道：&ldo;我想说的是，中国作家写小说的根基在汉字，每个汉字都汇集了中华民族的思想智慧。文学形式上我们可以学习西方，但文化内核为什么不能保持民族性呢？中国有太多的创作题材，那是一个大宝库，随便翻出来都能推陈出新。&rdo;

丁玲和胡也频还在思索，沈从文却突然高兴大叫：&ldo;我明白了，我明白了！&rdo;

&ldo;你明白什么了？&rdo;胡也频问。

沈从文举一反三道：&ldo;周先生的意思是说，文学具有民族性，思想上要进步，但表现形式却可以循旧。我们从小所接触传统文化，是完全可以拿来用的，包括那些民间传说、神话故事。这样既有利于表达，也方便读者接受。我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了，我从小生长于湘西，那里才是我的精神家园。我为什么要模仿别人？我可以写自己熟悉的故事啊！&rdo;

好嘛，这悟性，周赫煊彻底服了。

难怪沈从文这个兵痞混混，只在北大旁听几天课，就能成长为一代文学巨匠。

胡也频和丁玲夫妇，虽然没有被周赫煊这番理论说服，但也觉得很有道理，现在流行的&ldo;乡土文学&rdo;，不就植根于传统文化土壤吗？

&ldo;我那本《神女》，其实就是借助中国传统鬼神之说，构筑出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它魔幻而又现实，我把它叫做魔幻现实主义。&rdo;周赫煊不无自嘲的哈哈笑道，&ldo;这也算开宗立派了吧。&rdo;

&ldo;魔幻现实主义，很有意思的名字。&rdo;丁玲不禁莞尔。

周赫煊又问起三人的近况，在得知他们专职创作后，立即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去天津帮忙办报纸。

丁玲和胡也频婉言拒绝，二人有很多朋友都在北平，暂时没有去天津的打算。沈从文却说要考虑考虑，他想跟着周赫煊多学些东西，同时也想找个正经稳定的工作。

……

第一百章副刊就绪

天津，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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