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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第1页）

&ldo;再这样下去，我们比汉人还像汉人了！&rdo;达春的一个幕僚，女真人完颜泰和曾经这样说过。

对这种观点，达春只能一次次报以苦笑。契丹人染上了汉人的恶习，被女真所灭。女真人变得越来越像汉人，亡于蒙古。如果蒙古人变成汉人呢，背后，还有哪个民族即将崛起？这一切，达春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血脉高贵的蒙古人，在低贱的南人面前，有时候完全是个小学生，不顾一切的学，不顾一切地迷失自我。

&ldo;我怎么了，用细瓷碗喝茶不好么，至少不像铜碗那么沉！&rdo;塔娜拧着鼻子分辩道。

&ldo;荷叶呢，她跑哪里去了，大半夜的让你来烧茶？&rdo;达春没有兴趣与女儿在这种小事上争论，抿了口奶茶，爱怜地问。荷叶是那个女奴的名字，蒙古人对捉来的奴隶，不愿意记住他们的本名，常常随便安一个容易记住的称谓即凑合。所以男奴通常被称作柱子、石头，女奴多叫桃花、荷叶、马莲等。

&ldo;我让她去给青云骢添草了，她烧茶烧出这个味道来。爹爹不睡，女儿也无法睡！&rdo;塔娜看了看达春熬红的眼睛，回答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心疼。

&ldo;我没事，当年跟着大汗北征，比这累多了！&rdo;达春笑了笑，用一些陈年旧事来安慰女儿。

&ldo;可当年，大汗对于信任有加啊，那时候人累心不累！&rdo;塔娜叹息着提醒。

&ldo;是啊，当年，我，九拔都，史大郎，还有李恒，被视作大汗的四狗，就像当年成吉思汗帐下的者别、木华黎他们一样！&rdo;达春放下茶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九拔都张弘范死了，有一种谣传是被忽必烈毒杀。史天泽的儿子史格也死了，据说是饮酒过量，从马上摔下来暴毖。李恒结局稍好，被破虏军细作刺杀。当年的四杰就剩下自己一人了，猛然想起这些旧事，达春心里好生悲凉。

&ldo;我听说者别将军当年在西域追击敌军，因敌情不明而果断退兵，曾经受到成吉思汗的嘉奖呢！&rdo;塔娜给自己也倒了杯奶茶，偷眼看了看达春，小心翼翼地说道。

&ldo;你什么意思，女儿家，别搀和男人的事！&rdo;达春登时变了脸色，低声呵斥道。

&ldo;爹，我不搀和你指挥打仗，但也不能看着你成为大汗的弃子。就像九拔都那样，稀里糊涂被人害了！&rdo;塔娜放下茶碗，低声嗔怪道。

&ldo;一派胡言。大汗对我恩重如山，浩荡皇恩，我纵使肝脑涂地，也难相报！&rdo;达春的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厉声呵斥了几句。大踏步走到寝帐口，掀开帘子，见亲兵们都站在二十步之外，才放下心来，转过身，低声命令：&ldo;滚回去睡觉，没我的命令不准再出营帐！&rdo;

塔娜从小就不是能受委屈的人，见父亲如此对自己，梗起粉颈，不服气地反驳道：&ldo;既然大汗对你信任有加，您还四下张望什么。亲兵们奉了我的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寝帐。今晚，您别当大军主帅，做一回我的父亲，让我把话说完！否则，即使杀了我，我也不会心服！&rdo;

&ldo;你这孽障！&rdo;达春怒骂，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接连说的话都是汉家词语。放下帐帘，压低了声音喝问道：&ldo;从哪学来这么多坏心肠。咱蒙古人都是大汗的奴仆，纵然被大汗踢死了，也不应该抱怨大汗一个字！&rdo;

这是达春的心里话。从小到大，他就被灌输这个观点。草原上信奉强者为尊，身在上位者对下位者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虽然黄金家族内部争斗不断，但大多时候，身为大汗的人，可以做到派个使者，把拥兵数万的武将脑袋提回来。而那个武将明知必死，也很少反抗。

&ldo;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奴仆。您也不是。爹，您看清楚没有，大汗早就不信任你了。明着让你替他经略江南，实际上，吕师夔、范文虎这些人，都不肯再听您的将令。包括武忠、孔威这些小喽啰，离您这么近，都不肯派兵过来帮忙。如果没人给他们背后撑腰，他们敢这样做么？&rdo;塔娜的反驳声压得很低，却句句重锤般砸在达春的心窝子上。

&ldo;他让女儿回去陪伴公主，明知道路上不太平，他又何说来！他让您防御江西，伺机反攻。可吕师夔却从两广退到了江西，转眼跑到了江东，他如何处置的！眼下，咱们替他强顶着数万大军，他的援兵呢，粮草呢？怎么还不见踪影！&rdo;

&ldo;胡说，伯颜大人己经赶到了庐州，马上就要渡江了。援兵马上就到。都是咱真正的蒙古人，肯定把局势扳回来。你别乱猜，局势我清楚。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样，我自然会做相应安排！&rdo;达春听得额头冷汗淋漓而下，兀自强辩道。

有些事情，他想过，但是强迫着自己不去相信。现在被女儿一一列举出来分析，刹那间心头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ldo;爹，您别糊涂了。伯颜大人的兵马虽然强，但庐州离这里远着呢，破虏军也不是傻子，就不知道沿江抵挡一下。若论水军，咱大元远不如宋人。&rdo;塔娜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江的位置分析。&ldo;且伯颜大人即便能准时杀过来，到那时您手里能剩下多少人马。手中没有兵马的人都是什么结局，不用我说，您应该知道！&rdo;

&ldo;你休得胡说，为父绝不会做对不起大汗之事！&rdo;达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说出的话三分像对女儿申饬，七分像跟自己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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