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辰太郎头子说的话大半都没落进阿铃耳里,因为银次在中途插嘴,他沉重、冷酷的尖声盖过了头子的声音。
&ldo;阿高,&rdo;他唤着,&ldo;阿高。&rdo;
银次缓缓向前跨出一步,衣服下摆隐约露出蜡白的小腿。
他走到阿高身旁,从正上方俯视她。
&ldo;阿高,看着我,抬头看着我。&rdo;
趴在榻榻米上哭泣的阿高,背部像被鞭子抽打一般抖动了一下,她抬起头,脸颊被眼泪濡湿,头发蓬乱。她像叩头般蜷曲在银次脚下。
&ldo;是你毒死我的?&rdo;
阿高神情恍惚地半张着嘴点头,嘶哑地叫着:&ldo;银次。&rdo;
&ldo;老板娘,你在跟谁说话……&rdo;
阿先举手制止辰太郎头子发问,双眼直盯着银次的背,指尖微微颤抖。
&ldo;是阴魂,头子。&rdo;阿先哆嗦着声音低沉地说,&ldo;这儿有阴魂,头子也许看不到,但确实存在。&rdo;
听到阿先这么说,阿由喃喃自语:&ldo;这小子是阴魂?真的是阴魂?&rdo;
&ldo;是,是的。&rdo;阿先没有看阿由,但她像要鼓励又像是斥责阿由,坚定地大声说,&ldo;好好打开你的眼睛和耳朵,你可不能变成他那个样子。&rdo;
&ldo;哦,哦,哦。&rdo;阿高呻吟着,握紧一只拳头贴在唇边,眼泪簌簌地落下,抽泣着说,&ldo;原谅我……银次,原谅我。&rdo;
银次默不做声。他的身子如烟霭般摇摇晃晃,瞬间变得淡薄,马上又恢复原状。阴魂的内心感情会影响其外形,而内心的情绪波澜也会让外在变形。
&ldo;为什么?&rdo;银次问。
阿铃望着银次。他的双眼只剩两个暗黑的深洞,直到刚才为止他还有一对炯炯生光的双眸,就算那光芒是出自憎恨、愤怒及蔑视,那对双眸的确映照出阴魂银次的内心。
然而此刻他的眼底一片漆黑。
不过阿铃感觉得到一股强烈的情感刺入胸口,剜着自己的心,那是银次的悲伤。
&ldo;快回答!&rdo;
银次的身体浮在空中,低头望着阿高。
&ldo;啊!&rdo;阿高大叫一声又趴在榻榻米上,&ldo;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rdo;
阿铃觉得身子逐渐冰冷,四周比刚才更冷了。她感觉得到多惠也在发抖。阿蜜无言地摇着头,举手拔掉梳子,卷成发髻的一头长发无声地披散下来。
&ldo;我……我很怕你。&rdo;阿高抽泣着说,&ldo;你,你对我,对孩子,完全,不体贴。对生意,对生意,很热心,但是你,很严厉,我们,都喘不过气……&rdo;
&ldo;我是为了你们卖命工作。&rdo;
银次眨着漆黑的眼窝。
&ldo;为了要让你们过上舒服的日子,我才那么卖命工作。&rdo;
阿高放声大哭,说道:&ldo;比起卖力工作,我更希望你多对我们笑一点!
&ldo;我并不是真心想杀你,只是在做老鼠陷阱时脑中闪过的恶作剧而已。我想,要是给你吃一点老鼠药,就只吃一点,你身体不舒服,会休息几天不工作。到时你就不会像平常那样每天神经紧绷,只要不想着生意的事,你大概会对自己、对老婆孩子比以前更加体贴疼爱‐‐
&ldo;我是这么打算的,完全没有想杀死你的意思!&rdo;
&ldo;太愚蠢了。&rdo;七兵卫呢喃着。阿铃第一次看到爷爷脸色这么苍白。
&ldo;可是老鼠药一点都没有用,你还是很健康。所以我就每天增加一点药量,但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结果有一天,你突然痛苦起来……&rdo;
‐‐那时已经为时已晚,无法抢救了。阿高哭着擦眼泪,向银次伸出手。
&ldo;你倒下来之后,身体恶化得很快,我才知道给你吃了过量的药。我看着逐渐衰弱的你,暗自祈祷你能赶快好起来,在心里向你合掌赔罪。&rdo;
&ldo;我那时很痛苦。&rdo;银次对着空中低语,&ldo;全身痛得像活生生被切断一样。肚子痛,胸口痛,每个地方都痛,痛得连睡都睡不着。&rdo;
&ldo;原谅我啊。&rdo;阿高伸出手却扑了空,&ldo;我当时好怕,好几次差点说出来。因为你……你开始责怪岛次。你说,你会这样一定是岛次害的。你说,那小子嫉妒你,也许是他让你吃下了不好的东西,也许是他下了毒。&rdo;
&ldo;我那时真的这么想。&rdo;
&ldo;是啊,你误会了。你一直错怪他了。你不是说过,你要是死了,要我提防岛次,你不是说过他的目的是我吗?那都是你在胡思乱想。岛次总是为你着想。他老说你们两兄弟相依为命,他要帮你的忙。他常一脸开心地跟我说,大嫂,我哥哥跟我这个没用的人不同,他有长者之风,将来一定能将林屋的规模扩大,不会一直只是外送料理铺的老板,总有一天他会开一家出色的料理铺……&rdo;
&ldo;那小子从没对我这么说。&rdo;银次眨着漆黑的眼窝,在空中移动身子,回头俯视着活像一件被人脱下的衣服的岛次。银次说:&ldo;我以为岛次讨厌我,一心认为他虽然看着我的脸色,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但是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陷害我,夺走我的一切。&rdo;
&ldo;是啊,你就是这种人。你一直对看顾你的我说这种话。&rdo;阿高哭叫着扭动身子,&ldo;你连对唯一的弟弟都怀着这种感情。就连衰弱得卧病在床时,你也满心憎恨。自从你病倒后,岛次从无怨言,连你的份做了两倍、三倍的工作,这么难得的弟弟,自己的亲弟弟,你竟然一直怀疑他。我那时觉得看透了你的本性,甚至心想如果你就这么一病不起就好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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