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又疼又怕,放声长嚎,大哭道:“林教头,林将军,饶我,饶我狗命,我、我亲自去拿了那个逆子,我要把他碎尸万断,以为将军解恨报仇。”
“倒是不必了,你家那位衙内,早由我等陪着到了山东,亲自交给了林教头。”忽然一旁有人接话。
高俅扭头望去,来人个头似乎不甚高,骑在马上,日头自其背后照落,看不清面目:“你、你是何人?”
那人似乎笑了笑,拱拱手,低声道:“太尉虽收了在下许多钱,却也帮了在下不少忙,大家相交一场,也不好教你做个糊涂鬼,特地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在太尉心中,应该是叫宋江宋浮舟,不过自家本名却是叫做武植,江湖上朋友抬爱,称我一声‘武孟德’!”
“宋、宋浮舟!”高俅惊道:“你和梁山贼寇是一起的?”
林冲咬牙道:“老贼,我家哥哥仁义,让你做个明白鬼。梁山寨主托塔天王,也称他一声哥哥,你说他是什么人?”
说罢又是一矛,高俅惨叫打滚,右脚却留在原处。
曹操看看那两只孤零零脚,叹息道:“可惜蹴鞠的无上绝技,自此不现人间。”
高俅滚了几滚,满头冷汗,满脸热泪,哭求道:“宋大王,不,武大王,武大哥,为小的求求情吧,那孽子既然死了,林教头冤仇也该解了,我、我……小的也是无辜的啊。大哥留下小的狗命,小人令汴京禁军都降了你,好不好?朝中那个鸟官家,毫无人君之象,小的愿保武大哥夺了鸟位,改天换日,为、为天下之主……”
曹操笑着打断他道:“太尉这建议不错,不过你看,你都不能踢球了,我还要你何用?”
说罢策马而去,把仇人留给林冲。
高俅心间一片冰凉。
耳畔忽听得林冲道:“林某亲手碎了你家衙内,又亲手断了你双足,我那妻子、丈人之仇,其实也算报了。”
高俅听了此话,如闻仙音,脸上出现不可思议的喜色:“你、你说什么?”
林冲居高临下,淡淡看着他:“我说,你我恩仇已了。”
不待高俅说话,他蓦然一瞪眼,喝道:“不过,你身为堂堂太尉,而无尺寸战功,自履职以来,媚君求宠,恃宠营私,侵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占禁军以充力役,导致禁军纪律废弛、军政不修,此皆汝之过也。”
说着一矛刺下,又断了高俅左臂。
高俅长声痛呼,耳中只有林冲雄音琅琅:“你这厮身为太尉,不会训练军队,媚上倒是在行,当年官家要看军演,你这厮布置彩舟,令军士学狮扮虎、装神弄鬼,又有乐队吹打,弄出诸般杂耍花样,那个官家倒是看得欢喜,你可见辽国、西夏使臣不屑之情状?我虽和你了却私仇,如今却要为国家诛你!”
说着又是一矛,刺断高俅右臂。
高俅痛得浑身抽搐,心知必不得活,倒是激起了当年混迹街头的狠劲,咬牙骂道:“呸,草寇!林冲,你当你还是禁军教头么?你是个草寇,你乃国家之贼,乱臣贼子,凭你也配说为国家诛我么?”
林冲听了大笑,厉声喝道:“你也曾是东坡居士书童,如何说出这等没见识话来!何为国家?头顶之天,足履之土,河山田亩,华夏苗裔,此为国家也!林某反了朝廷,又没反国家。这个朝廷虚耗国力,遮蔽青天,内施苛政、酷虐庶民,外媚异族、跪求苟安,此等朝廷,乃国家之大害也,吾等不反,谁来重振国家?重昭赫赫天日?”
他这番话,理直气壮,雄浑沛然,高俅重伤之际,也听得发呆,摇头道:“这般大逆不道之语,你也想得出,林冲,老夫一向倒是小看了你也。”
林冲一笑,摇头道:“这般金玉言语,我若能说出,岂会被你父子害的家破人亡,流落江湖?当初在汴京时,就把你白虎堂杀穿了也!这番话,乃是我哥哥武孟德劝降大刀关胜的言语,林某好意说给你听,是让你在阴世里好好记得,若有来生,莫再作恶!”
说罢提起矛来,高俅虽早知必死,此刻还是不由浑身瘫软,拉了一裤子粪,大哭道:“林教头,求你莫要……”
噗嗤!
这一矛,直刺入高俅心窝,他那下半截话,也没了说出来的机会。
“教头,恭喜雪此大仇!”曹操高声笑道。
林冲拔出矛,看向曹操,阳光洒在他满是风霜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磊落、欢喜的笑脸,随即双眼一闭,望后就倒。
正所谓:豪肠义胆一声笑,大恨奇冤五落矛。江河涛涛流万古,欲把青史姓名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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