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不知道和什么相似的一幕,江声几乎要把他的面孔和楚漆重叠。但江明潮的呼吸声是很轻的,在风里咳嗽起来……就像是要死了。江声总是担心他死掉,担心了好多年。但是江明潮命硬,他扛过了魔鬼的预言。很多人说他也许会这样病着病着,病到老。可江声看着他,像看着被粘合的瓷瓶在震颤和晃动。他还是心虚的,只敢小声咕哝:“没听到。”假话。他听到了,他只是在和顾清晖亲亲,他不想管。江明潮知道,他也不想管。江声和谁接吻,他都会是江声的哥哥。他的目光很淡地审视着江声,在江声有些毛骨悚然的时候,从口袋里抽出丝巾。“不管在做什么,下次要接电话。”他冰冷的手指捏抬江声的下巴,皱眉端详他的嘴角,手指按在那里缓慢地揉了下,“我以为你被那群小孩带走欺负了。”江声稍微别过头,下巴卡在江明潮的虎口,“他们才没那么无聊。”顾清晖在后面走出来,臂弯挂着那件脏兮兮的外套。江明潮弯着腰,江声抬着头,江明潮发丝垂着纠缠着江声的手臂。他一眼都没有看顾清晖,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存在。只是很细致地擦过江声的眼睛、脸颊,隔着一层布料手指几乎亵渎一样压着嘴唇摩擦,甚至拨开他的衣领在他的颈子上擦拭。他的温度好冰冷,目光却又很淡且柔和。江声起了点鸡皮疙瘩,“江明潮。”江明潮笑了下,收回手,五指梳顺他的头发。轻声咳了咳,他的声音连着哑,抚平他衣摆的褶皱。“年轻人还真是莽撞,说不定连做事的时候进退快慢都没有节制。”他说,“不懂规矩。”他的手指在江声的肩膀上点了点,这时候才看向顾清晖。目光很淡地在他的脸上剜着,眼睛很黑,看起来和江声有些相似。他又微笑起来,“要不要哥哥……”江声:“?”他说,“帮你找一个。”江声真的汗流浃背了。一直到江明潮被人叫走,江声才和顾清晖小声说,“如果真的他来,你信不信监视我的人又多了一个。”严落白已经被江声策反了。江明潮又很忙,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盯着江声。他总会找一个办法,找一个帮手。无处不在地看着江声。顾清晖和江声有不一样的看法。他琥珀色的眼珠在夜色中有些暗沉,静静地垂眸看了看江声,坦白道:“江明潮是很阴险的人。”江声:“……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哥?”“会嘴上说哥哥帮你找一个。然后铺垫一下氛围,在那个晚上让江先生把房间的灯全都关掉。”江声:“……你在说什么?”“趁着这个机会自己爬上你的床。”江声:“……!”“你在一片黑里面根本认不出他是谁。”“第二天他或许还会假装温柔地打电话询问昨晚那个人怎样,要不要留下来。”他说,一本正经的样子甚至像是在说什么事实,“而江先生,你完全被他蒙在鼓里。”江声无语了两秒,气笑了,“你根本在说你自己吧!”趁着江声喝醉晕乎的时候搞强吻,然后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文质彬彬和他对话的变态。他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的。”顾清晖没有说话。做导演的需要有一定的情绪捕捉和洞察力,顾清晖除了捕捉镜头的能力厉害,捕捉情绪的能力也很强。他能够从江声的各种微表情冷静地解析出他的心意。江声难道真的不知道江明潮的阴暗面吗。不见得。他只是不在意。只要江明潮愿意好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当一个好哥哥,其他的江声不一定会在意。他像是个小孩在玩过家家,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他的位置。小孩会指着朋友说,你是爸爸,你是妈妈,现在开始你们要对我很好。而江声会指着江明潮说,你是哥哥。你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我的兄弟,现在开始,你不能爱我,而我会给你很多爱,很多包容,很多宽容。江明潮这一招棋走得很好。和顾清晖分开之后,江声和狐朋狗友喝了点酒,在他们吵着玩游戏的时候,推开这群没用但话多的纨绔二代独自去露台吹风。脚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楚熄。江声有种见鬼的感觉:“你怎么在这里!”楚熄转了脑袋看他,卷毛和栏杆上的藤蔓缠起来。他笑,和江声刚刚在拐角看起来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又开始乖巧,又开始开朗,又开始大大咧咧地像是无害小狗一样、龇出自己的虎牙。他倒是很诚实,“这里可以看清花园里的情况。”江声这才意识到,这个露台的观景性很强。能够看到无数名贵的花草,爬满白色篱笆的藤蔓,来往宾客在觥筹交错,也能看到杂物间,能看到他刚刚和狐朋狗友一起坐着的地方。江声:“噢噢噢。”他挠了挠头发,抓了抓脖子,一时间有些茫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像昨天才和楚熄说他要考虑考虑,怎么考虑着考虑着就和顾清晖在打啵啦。。有点窒息,江声感觉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可恶的人了,他辜负真心,让人空空等待,他真是个罪人。他太那个了。特别坏的一个人!江声撑着栏杆想了想,酒后有些红的脸被风一吹很舒服,他眯起眼睛,“你应该猜到我和楚漆分开了。”不然这场宴会,楚漆和江声第一个寻找的就应该是彼此,或者江声根本不会和江明潮一起来,而是和楚漆一起。过往很多年,他们都是这样。楚熄站起来。毫无威胁力的小狗站起来一下子就能压江声半个脑袋。他说:“我知道啊。”太知道了。楚漆为此真的发大疯,人设都崩掉了。真想讨个录像来给江声看看他十几年的最信任的朋友到底内里是个什么脏东西。楚熄耸肩说:“算了,哥哥现在看到我心情应该很复杂。”先退一步再说。他又说,“楚漆已经退出节目组了,如果哥哥觉得我也碍眼,我也可以退出。”再退一步。江声已经开始忍不住扣着栏杆上的铁皮,嘎吱嘎吱的噪音让他耳朵发麻,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能够缓解现在的尴尬。江声咕哝着,“没必要。”楚熄也和江声一起趴在栏杆上,敞开的西装被风吹起,他还说:“本来我说我们当地下情人就好,哎,现在倒好。哥哥应该也没心情和我再谈了。”说实话现在和江声谈恋爱风险也很大。楚漆在后面虎视眈眈,肯定会找准一切机会搞破坏。他是说他很大度很开明很豁达啦,但也不是谁都行。比如楚漆就不行,楚漆得滚远点,看着他出现在江声的身边,楚熄就会想龇牙咧嘴咬人。但是楚熄又真的不想放过任何一点机会。他真的受够只要楚漆存在、他就不会被选择的日子,好不容易被他抓到机会。他渴望被完整地爱,渴望命运的安排抹平一切不可能。楚漆和江声分开了又怎样,万一以后又有机会修补关系呢。现在裂痕最大的时候,明明就是趁虚而入最好的时机。他真的不甘心,他也真的在不甘心中控制不住地反复去想,如果一开始就是他和江声在谈恋爱,江声也会因为考虑他的想法而一次次地拒绝楚漆吗?他每次都会这样想。但是每次都不会想到最后。他不想知道那个答案,因为他也许很清楚。楚熄再说:“可是我为了哥哥什么疼都能忍。”他小声挨过来说:“你喜欢什么?”江声不明白:“啊?你指的什么?”楚熄手按在后颈上就开始转圈,反复踱步,在江声困惑的眼神里僵硬地走回来深吸一口气,手也开始和江声一样扣着栏杆上的铁皮。“就是……就是。”他一会儿看看外面的天空,一会儿又看看江声的眼睛,手在后颈的链子上摸来摸去,头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小,“就是就是……”江声看得想笑,又根本一头雾水,“什么什么?”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演奏乐团里大提琴拉出优雅的曲调。人们举着酒杯觥筹交错,说的都是优雅的话题。楚熄的眉毛拧起来,他喉结滚了两下,“我。”蹦出来孤零零的一个字。然后挠了挠茂密的卷毛,似乎觉得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启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声音小得要命,“¥怎么样。”江声真的没有听清楚:“啊?什么?”楚熄靠着露台弯下腰来。他的细链条choker在前端有一小节多出来的线条,晃动着在他的衣襟投下影子。他按着江声的手摸他的脸。他的脸好烫,耳朵也是。整个人都像是熟透了一样。他把脸埋在江声的手心里,挺拔的鼻梁抵着江声的手指乱蹭。江声的手轻轻抖了下,手指蜷缩捧着他的嘴唇,他顿时不动了。“我……我说……”就算是楚熄真的这么厚脸皮,他能在任何时候嬉皮笑脸,唯独在这种事情上他怎么都没办法装得很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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