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的是一件红蓝小格子的土布斜襟上衣,小小的元宝立领,一字盘扣虽然简单却做得特别精细,下身一条黑色宽腿裤,难得的是腰身非常合适。
&ldo;知道你们城里人不爱穿大裤腰!&rdo;这是从来蹲点的女干部那听来的。
崔大婶竟然还给做了鞋子,黑色的千层底拌带布鞋,镶着雪白的牙边,穿在脚上舒服又秀气。
周小全的是一件白色对襟上衣,黑色裤子,也是黑色千层底布鞋。
这两套衣服和鞋子做得非常用心,短短三天,还要帮忙逢被罩做睡衣,崔大婶和崔小翠可能都没好好睡过觉。
就是这样,崔大婶还觉得过意不去,&ldo;以后大婶儿再给你们好好做两件,这两套先对付着穿。以后你们的鞋,大婶儿全包了!&rdo;
崔小麦勉强能坐起来了,赶紧让崔谷子背着来看周小安。
一场大病让这个身体壮实的姑娘瘦得几乎脱了形,也是跟崔小翠一样腼腆质朴的性格,羞涩地冲周小安笑,&ldo;等我病好了,我给你好好做双鞋。&rdo;
农村女孩子,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针线活儿了。即使心里想着给周小安做一辈子针线活都报答不了救命之恩,嘴上却只能呐呐地说出这一句。
周小安伸伸脚,毫不客气,&ldo;就做这样的!下次我带花布来,咱们仨做一样的!&rdo;
崔小麦、崔小翠和周小安,三个同样在陌生人面前不善言辞的女孩子,凑到一起讨论起花布鞋,都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也没什么特别热情的言语,心里却已经彼此亲近起来。
正月十六一大早,天还没亮周小安和周小全就被叫起来了,二叔公已经套好了队里的马车,送他们去县里坐十点的火车回沛州。
吃了一顿纯玉米面的糊糊,带上二叔婆特意给他们做的玉米饼,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太婆拉着两个孩子的手红了眼圈,&ldo;有假了来看太婆!夏天来,太婆给你们种豆角吃!&rdo;
二叔婆也不放心,反复嘱咐周小安,&ldo;在婆家吃了亏就回娘家,你娘不能看着你让人欺负。可别犯倔自己扛着!不行就回来找你二叔公,让他去找你娘说!&rdo;
两个孩子坐上车走了,太婆和二叔婆在微亮的天光中目送他们走远,太婆抹抹眼泪叹息,&ldo;多好的孩子,就是命苦啊!&rdo;
二叔婆也叹气,&ldo;做女人都命苦……&rdo;
太婆和二叔婆说不明白,周小安却清楚地知道,这个把男女平等和提高妇女地位拿出来反复强调的社会,妇女地位空前提高,却大部分体现在了社会层面,在家庭中,女人依然是弱者。
太婆和二叔婆不舍地回屋,在周小安和周小全住的西屋,看见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炕上,摆着一大包油茶面,一大包压缩饼干,两包白糖和三件新衣服。
还有一个小包上留了纸条,是单独给崔小麦补身体的白糖和油茶面,当面给,崔大婶一家肯定是不会收的。
而坐在马车上的周小全完全不知道这些,正跟姐姐商量,&ldo;姐,我放暑假还来行吗?谷子哥说带我下河抓鱼呢!还要上山套兔子!&rdo;
不止周小安交到了朋友,周小全也找到了玩伴儿。
二叔公也喜欢这两个孩子聪明懂事又不端城里人的架子,笑呵呵地把鞭子甩得脆响,&ldo;夏天你俩还来!来之前给公社打个电话,二叔公赶马车接你俩去!&rdo;
直到上了火车,站台上依依不舍的二叔公已经看不见了,周小全还在琢磨着进山打猎下河摸鱼的事儿呢。
等车厢里传来热面条的香气,他才回过神来,兴奋地跟周小安嘀咕,&ldo;姐!我找人去!你在这儿叠饭盒!&rdo;这小子还惦记着像来时候一样多买几份不要粮票的大米饭呢。
周小安从挎包里拿出两个粗瓷大碗,&ldo;今天咱们用这个去吃饭。&rdo;回去就不用打掩护了,当然不能再冒险了。
周小全直到吃上大米饭红烧肉,才从不能恶作剧的失落中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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