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树超给吴川搬了把破旧的藤椅坐下,吴川一落座,马上问道,“刚才我跟方露老师通电话,方露让我问一下,你们家的闺女怎么没有上学啊。”
何树超嘴笨,嘴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说不出,陈红娟心眼活泛,一听就明白了。吴川今天就是奔这事儿来的。
“吴医生啊,我们家小伟,已经念完中学了。也算是十里八乡学历最高的女孩子了,先让她去南方打几年工,过两年找个有钱的人家就嫁了,学那么多文化有啥用哩。”
吴川一皱眉,“初中算什么高学历,现在至少本科生才算高学历。你们为什么不让孩子上完大学?”
“这个女孩子,其实能认识自己名字就行了......”陈红娟一看吴川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狠,“再说我看她们去南方进厂子的,都是一些中学生,小学生,那一月月的也是好几千的票子往家里寄,比那些大学生赚的还多哩。”
吴川有点气炸了,他想起和方露在大学课堂上听老教授说的一句话,“不要试图叫醒装睡的人,因为他们不值得”,何家活该堕落成这样,何树超毫无主见,陈红娟一个虚伪无知的女人,居然还好意思当家。
“红娟嫂子,我算是见过一点世面的,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吴川从藤椅上站起来,“一个农村人想在这个世道上跟人拼。要么有技术,要么就有学历,你家孩子学习好有天分,你却让她辍学,你这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将来她一定会恨死你的!”
“那我们也不是故意让她不上学的,她哥哥都快三十了,一天天的在外面也不着家,女朋友都没有一个。你说我们家就那么点进项。以后都给了她,她哥哥咋办?”陈红娟一摊手,“手心手背虽说都是肉,可是只能顾着一头的话,当然是顾着我儿子,闺女迟早是人家的人,投那么多钱不值当的。”
吴川叹口气,陈红娟说的也是实话。这人重男轻女,牺牲闺女成全儿子。但是也是和家里一贫如洗的经济状况有关。
“这样吧,以后宏伟的学费生活费交给我处理,我一直供她念到研究生,博士后,如果她有能力念到国外的学校,我就供她去国外念书。总之这个事情你们就不要考虑了,总之别让孩子辍学。”
吴川话音一落,藏在角落里刷碗的何宏伟眼圈一红,噗通一声,给吴川重重跪下,哐哐在水泥地的院子里磕头。
吴川扶起何宏伟,少女感动的泣不成声,不停对吴川说,“叔叔。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一直知道.......”
何宏伟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么一个夜晚,当全世界的人都要放弃她的时候。当她已经决定好用极端的方式结束年轻的生命的时候,是吴川救了自己,是吴川相信自己可以读高中念大学。是吴川冲自己父母怒吼,男女平等,女孩不是赔钱货!
清寒的院子,一抹月光透过乌云散落进来,初秋的夜色已经有点凉,然而再凉也比不过人心更凉。
何树超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可不行啊吴医生,我们怎么好意思让你......”
陈红娟瞪了眼丈夫,马上截断他的话,笑呵呵的说道,“吴医生啊。您的好意呢我们是心领了,只是呢如果我们家闺女离开村子,那就靠我一个人做活计,那我们家啥时候能攒够彩礼,让我儿子娶上媳妇?”
吴川气得牙龈都要出血了,他真想一巴掌把这老娘们儿抽死。忍了很久之后终于把这股恶气忍下。
“你们这一对蠢家伙给老子听着!”吴川暴喝道,“宏伟是你们家的闺女,你们不让她念高中,老子没权力阻止。但是从今天开始,何宏伟就是我吴川的亲妹子,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你们何家变成咱们村子里唯一一户穷鬼!什么天香绸,什么稻谷,统统跟你们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吴川转身欲离开时,实在没忍住,在藤椅上猛然一拍,随即冲着还在发愣的一对夫妻吼道,“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试试!”
吴川抬腿离开压抑又憋屈的何家,而他身后,那把椅子轰然倒下,居然化为一堆碎木屑,何树超吓得面无人色,而他老婆更是吓得哇哇大叫。
吴川走到门口,糖大婶一脸兴奋的说道,“吴医生,你就放心的走吧,以后我就专门跑他们老何家听墙角,只要他们敢打孩子,我就第一个跑过去告诉你!”
糖大婶还在眉飞色舞的诉说她的听墙角计划,吴川觉得无聊,直接走了。
回到苗寡妇家里,吴川气哼哼的端起一个玻璃杯,心中一把火无处发泄,直接把玻璃杯扔地上摔碎了。
“怎么了小川,老何两口子没有谈拢?”
苗寡妇一挑门帘走进来,给吴川捶背顺气。
“何止没有谈拢,这个陈红娟简直就是个混账!我就没有见过她那么当娘的,非要把自己闺女当摇钱树用。我都说了供养孩子上学,她还是给拒绝了!”
苗寡妇一皱眉,“平时看娟婶子挺有心眼的一个人啊,按说不会这么没谱吧。”
“她确实很有心眼,可是她的心眼都在自己儿子身上,对于自己闺女那是不闻不问,真是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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