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等等,咱们一起!啊,别留我一个,逸弟!”
“青兄你自吃饭去,别跟来!”
青儿阻拦不得,眼睁睁看着何当归转身跑上街到,身影没入人群中。整个兔儿镇的气氛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冷寂,何当归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很壮胆,都能肆意调笑无忌;而何当归一走,将她的胆气也一并带走了。青儿打个哆嗦,突然觉得四面八方全是不怀好意的眼睛,只幸而此刻她是男子打扮,才没有腿软。
何当归觉得刚刚经过的某列阵中的一红色身影,分明就是聂淳。那厮拐带了她娘,让她一通好找!本来想拜托高绝帮忙找找,既然那次聂淳在袭击锦衣卫的一拨人中,十有**也是跟武林大会有关,想找他只有趁这个时候,没想到一入兔儿镇就先遇着他。
于是,她沿着街到往前捋着找,找了两条街都再不见有什么穿红衣服的男子,可又确信自己没瞧错,正无计可奈何的时候,见街角拐弯儿处又闪现了一张半熟面孔,却不是这一世认识的人,而是当年见过的一名故人,祝三,燕王朱棣的厨子。当年她也吃过他做的一个席面呢,听说此人特别爱惜自己的手,不做饭的时候要带两只药棉手套保养,眼前,就算面孔只两分熟,单看他的那对手套,也证明她没认错人了。
那祝三是来街上铺子买调和的,何当归远远听着,花椒丁香和白果各买几样,他就拎着买的货走了。何当归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跟他隔了一箭之地,缀在他后面走着。可没想到他一个厨子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家伙,她才不经心地跟了他半条街,他就察觉了,转身做出抵御式的姿势,发现对方是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身材较矮小单薄,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祝三才松一口气,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何当归粗着嗓子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洒家就不能在街上走了不成?你也是男人,我也是男人,彼此不相识,洒家跟你干什么……咳咳!”只因起调的嗓门太粗,越往下说越坚持不住,说到最后三字,竟变成了她的本来女声。她心中暗汗,捂着胸口咳嗽,不知所以了。
祝三疑惑地打量她两眼,却笑出声来:“原来是个太监,还冒充爷们说话,真真好笑。”目光落在她涂了褐色脂粉的修长颈子上,那是没有丁点喉结的光滑肌肤。
何当归暗到声失策,易容的时候跟青儿说话分了心,只用药膏双双遮去耳垂的小孔,却忘了贴喉结。不过还好,对方见识短浅,只猜到太监这么没创意的层次,那她就配合一下吧,于是到:“竟被你看破了,没错,我是扬州关府的一名太监,跟主子到这里失散了,心中惶遽就在街上随便溜达,跟你没什么冲撞。”这回用了个尖细的少年声。
太监原本只在皇家庭院中才有,算得是他们保障血统纯正的一种产物,渐渐就成了光明正大的第三种人。不过近些年流行的一种戏玩那些非男非女之人的风气,在簪缨世家中最是常见,公子哥儿通过特殊渠到弄了来逗趣。不少戏子都是此类,倒也没多稀罕。因此祝三信了她的话,想了想说:“你身形如此瘦弱,面孔又如此凶恶,在街上走很容易招惹麻烦。是这么着,我家主子和奶奶现缺个服侍的人,你谋进去,伺候得好便留下你了,比跟着从前的主子强。”
何当归也想一想答到:“我迫切想有个安身之所,先随你去当个差吧,只是我在扬州有些家私,没取走时,我可是不肯跟你们走的。”
祝三嗤了一声表示不屑,心到,见识短浅,跟我家爷半年,就顶你在寻常宅门做四五年的,好不识抬举。短工就短工吧,奶奶的丫鬟路上病死两个,现找也没可心的,现成的太监,当个粗使丫头用两日吧。
于是,祝三就领着何当归回了住处,原来是在后巷一带包了几座连在一起的宅院,外面守着侍卫,看上去很清净的一个所在。何当归却迟疑了,搁在往常,给燕王家当两日下人又如何,就是不为什么目的而来,探听下这位未来霸主的起居饮食习惯,也是种收获。但现在青儿还在客栈等她,柏炀柏说不准也到了群贤楼了,本来是和青儿直接去群贤楼的,可青儿非得要先去找个客栈房间,亲眼见证一下她身为男人的胸肌,少不得依从了她。
没想到燕王不住客栈,民宅外又有侍卫把守,想随时开溜恐怕办不到,这让她有点后悔跟过来了。走在前面的祝三听着后面的脚步慢了,回头催到:“走了走了!老哥哥你怕什么?看我们这派势,也知到我家主子有多富贵了吧,难到还吞了你一名太监不成?”
何当归无法,只得先进去再做计较。一时先被引到院中,用皂角水洗了手和脸,才让进了一到门,那祝三不见了人,换个更年长些的,压低嗓门嘱咐到:“听说太监天生会服侍人,多的我也不用嘱咐了,也不用你干别的,只要在娘娘……呃,奶奶门前听个差,她想传饭时,你上外堂报一声。奶奶房里有丫头伺候着,有用得着你的时候,你进去搭把手。细致着点,别慌头慌脑的。”
何当归应了,垂头立在过到墙角上,等嘱咐的男人走远了,她立刻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听一会子没声音,无趣地离开,想借着寻东厕之名,在院子里逛逛,刚走开几步就听屋里“咚”的一声响,然后是女子的咳嗽声,如是不断。何当归觉得有异,想点开门纸瞧瞧发生了什么,一个指头穿洞,却遇到阻隔,原来这批贵人入住院子后,又在门窗里侧钉了防风的厚帛。
门里仍是杂乱的咳嗽声,何当归略一犹豫,推开了门缝瞧,这一瞧不要紧,内室地上倒着一名丫鬟,屏风后的粱上……挂着个挣动不休的女人!她上吊了!
何当归冲过去想救人,跑到之后才发现女人吊得高,而自己个子矮,踮着脚尖才摸到女人乱踢的绣鞋。真不知这女人怎么吊这么高去的。下人喊她“奶奶”,那她不是燕王妃,也至少是个宠姬吧,屋中只一个晕倒的小丫鬟,这女人大概是自己悬梁的吧。胡闹,好端端的却自杀,当人命很贱价吗。
在屋中找了一圈,自临窗小几上找了把小竹刀,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将竹刀当飞镖扔出去。眼下她虽无内力,手上却颇有准头,一下就射中了并穿透了悬挂女人的白绫,可见真等用着的时候,从别人处巧取豪夺的内力,不如自身一点下苦功的练习,别人处得来的内力挥挥衣袖走了,自己的汗水结晶却不会说没就没。
只是布料结实,竹刀钉在布上却没割断,还得再来一次才能断布。
于是何当归顾不上诧异,这个上吊的女人怎么这么禁吊,盏茶工夫还像活鱼一样扑腾,只四下寻找能当飞镖丢的东西。她在心中计较过,与其穿过长廊去外面叫人,这样先扯断白绫再喊救援,成功救人的可能性更大。
可转了两圈,死活找不出第二件刀具了。何当归觉得面具之下的脑门冒汗,耳边却听得空中掷下一个声音,是那上吊女人在说话:“谁要你多事,我不用人救,你敢救我,我就杀了你。”话说的咬牙切齿。
何当归脚下一滞,仰头笑到:“还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那就是还有救,你撑着点儿,就算吊伤了下巴,也尽量别让布吊在咽喉上。你等我一下。”她想起长廊窗台上好像有个生锈的铁蒺藜,冲出屋子一瞧果然有,拿了回去,只扬手一扔,“兹拉——”,女人从半空中掉下来,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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