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金玉郎向她伸出了双手:&ldo;你给我穿。&rdo;
她刚要回答,他却又将手放了下去:&ldo;不,不用你。要穿也是我给你穿。&rdo;他欠身扯过裤子,挪到床边伸出双腿穿了上,然后跳下地去,双手扯了裤腰向上一提:&ldo;我得照顾你呀!&rdo;
段人凤将双臂环抱到胸前,饶有兴味的望着他笑了:&ldo;你连脸都洗不好,还有本事照顾我?&rdo;
金玉郎系好了裤腰带,又把衬衫穿了上,一边系纽扣,一边抬头答道:&ldo;第一、我会洗脸,第二、我有本事。&rdo;
&ldo;那我就等着看了。&rdo;
说完这话,她终于还是忍耐不住,走上前去帮他系起了那些光滑精致的小扣子。金玉郎垂下双手,一眼不眨的凝视着她,她手上忙活,嘴里说话:&ldo;怎么?看我好看?&rdo;
&ldo;我当然看你好看。&rdo;他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ldo;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好看。&rdo;
&ldo;等将来爱情淡了,你就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模样了。&rdo;
&ldo;不会淡的。&rdo;他笃定的向她点点头:&ldo;不会的。&rdo;
&ldo;人心难测。就算你不会,还保不住我会呢。&rdo;
金玉郎双手握住了她的手:&ldo;不行,因为有了你,我才又有了家。你不能变心,你要是变了心,我就又没家了。一个人哪能没家呢?没有家多可怜啊!&rdo;
段人凤感觉这是疯话,又可怜又可爱的疯话,让她又想叹息又想笑:&ldo;没有我的时候,你不是也活得挺好?&rdo;
&ldo;要是活得挺好,我为什么还要找你?&rdo;他把她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捂到了自己的心口:&ldo;总之你不要变心,如果将来你又爱上了别人,你动心的时候要想想我,要想想我没了你,我该怎么办。&rdo;
段人凤一仰脸:&ldo;你这是赖上我了?&rdo;
她脸色苍白,是个薄情寡义的长相,平时看人的时候,她的黑眼珠被眼睫压着,时常会射出类似鹰隼的目光,如今这么一仰脸,她像是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露给了他,任他欣赏自己的所有心意与情绪。
金玉郎就喜欢她这一路的面孔,连带着,也就喜欢她这一路的灵魂。抬手用指肚描画了她长长的眉毛,他轻声说道:&ldo;怎么会是赖上了你?我们分明是有缘千里来相会。&rdo;
段人凤打开他的手,低头继续给他系纽扣,系着系着,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抿着嘴笑。她承认自己确实是认为金玉郎可爱‐‐无论他这个人是好是坏,都影响不了他的可爱。她愿意嫁给这个可爱的人,她愿意从今往后,一生一世,好好的爱他。
金玉郎很快乐,他把这个清晨,视为自己人生的新开端。
他是需要家的,自从母亲死后,他的家就缺失了一大半,等他也失去了父亲,他就彻底没有了家。二十出头的小单身汉,大多都会渴望着讨个老婆成家过日子,然而他又别有心肠‐‐在认识段人凤之前,他对女人一直没什么兴趣,他单只是想要有个家。
想要一个理想的家,要胜过那个生他养他的旧家,那个旧家里也隐藏着种种令他不快的龃龉,但他无法选择父母,也无力逃避龃龉。所以,在旧家彻底溃灭消失之后,他又悲伤又兴奋,像个老谋深算的孩童,开始筹划着要给自己建造一个新家。
怎么建造,他不知道,但是误打误撞的走到今天,他竟也大功告成。飞快的洗漱穿戴了,他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的他偏于清瘦,然而气色很好,面颊红喷喷的,一看就是二十世纪里健康文明、摩登富有的青年人。一手拢着抹了生发油的短发,一手握着梳子缓缓的梳过去,他把头发梳得像他父亲和大哥一样乌黑光滑,因为他也是个有家的成年人了,现在他是丈夫,将来还会成为父亲,所以不能不把自己打扮得庄重一些。
将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他放下梳子,颇沉稳的转身推门走出去‐‐走了没几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蹦蹦跳跳的小跑。一路跑进了客厅里,他见段人龙正坐在沙发上抽烟,便绕到沙发后头,亲亲热热的用双手一按对方的肩膀:&ldo;哥哥呀‐‐&rdo;
段人龙原来听他叫自己为&ldo;龙&rdo;,已经感觉很肉麻,如今听了这一声&ldo;哥哥呀&rdo;,彻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头看了他一眼,段人龙转向前方,继续抽烟:&ldo;受不了你这个叫法,你还是叫我龙吧。&rdo;然后他向着门口挥了挥手:&ldo;我等着见个人,你吃你的饭去,别给我添乱。&rdo;
金玉郎问道:&ldo;是要见福生?&rdo;
段人龙这回干脆没敢回头:&ldo;对。&rdo;
这时客厅外来了人,那人带着一身寒气,轻车熟路的进了客厅,正是张福生本人。进门后见了金玉郎,他的脚步顿了顿,段人龙正想把这二人分开,哪知道金玉郎直起腰,竟是笑着向他招呼道:&ldo;福生。&rdo;
然后他绕过沙发走向张福生,并且伸出了一只手:&ldo;我们的年纪应该差不多,我随着段人凤,也叫你一声福生吧。昨天的事情,真是失礼得很,让你见笑了。&rdo;
张福生看了他这个架势,犹豫着抬手和他握了握。金玉郎又道:&ldo;敝姓金,金玉郎。&rdo;
张福生终于找到了话讲:&ldo;金先生,幸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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