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方九鹤唯一的一坛酒也被没收了。因为一席胡话,他可谓是损失惨重,郁闷得连喝了三罐竹筒茶。临走前,他又道:“明日我来见一下容昭,替明尘探探口风。”“那我和容昭说一声。”山殷不晓得那场干架,还当两人关系不错,“他最近不怎么出门,都懒得梳洗,整天和兔子们混在一起,弄得乱糟糟的。”“……先别告诉他,就当你不知道我会来。”方九鹤顿了顿,“到时你也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哦。”山殷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方九鹤平日起得晚,一般都是午时才起,等梳洗完出门,差不多已经下午了。彼时,容昭正在为自己的长发苦恼。来到仙都以后,他的头发就长得很快,需要经常修剪,不然扎成辫子也会拖地,很不方便。但他剪不好。容昭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绕指柔凝成的刀,对着发尾比比划划,琢磨着怎样才能修得更整齐些。山殷路过,自告奋勇地接过了刀。……方九鹤到的时候,就见容昭手里攥着短短的、狗啃过似的发尾,呆呆地坐在台阶上。山殷蹲在旁边不敢说话。须臾,容昭突然回过神,抬头望向他,目光一冷,松开头发站起来。方九鹤及时出声道:“山殷。”“哎。”山殷下意识应声,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应该说什么,“你怎么来了?”“我忽然想见容尊者,没知会你一声便擅自来了。”方九鹤从容地接道,“不打扰吧?”“不、不打扰。”山殷很久没见过方九鹤这副面对外人时装腔作势的模样了,磕巴了一下,思忖着莫非真有什么大事要谈,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我去倒茶,你们先聊。”话音未落就消失了,跑得比兔子还快。容昭甚至没注意到山殷离开了。他紧紧盯着方九鹤,屈起手指,虚虚一握,手里便多了把剑。方九鹤没有将他这点敌意放在心上,笑了笑,道:“尊者何必这样?我只是来见见朋友。”容昭不吃这套,神色愈发警惕:“你有什么目的?”“目的?”方九鹤挑眉,好像很是惊讶,“才几日不见,怎么这样生分?上回的奇闻说到一半,我记得你很喜欢,想给你说完。谁知你不住在明尘那儿了,辗转打听,才知道你跑山殷家里来了。”容昭:“……?”容昭有点迷惑。他想起自己揍了山殷,山殷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杀意。但那个时候自己和山殷已经是朋友了,而方九鹤那次只是初见。两人打得亭子里一片狼藉,地上还蹭了血,明尘又那么生气。方九鹤肯定伤得不轻,不可能不记仇。“你上回差点死了。”思及此处,容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冷冷道,“花言巧语装模作样,想潜伏在本尊者身边伺机报复?”方九鹤:“……”方九鹤觉得有点好笑,正好也站得乏了,瞥了眼一直指着自己的剑尖,闲庭信步地走到台阶另一边坐下,姿态闲适又放松。“你弄错了。”他懒懒道,“上回我们只是打了一架。你杀不死我,所以谈不上什么生死仇怨,更论不到伺机报复。”容昭不信:“本尊者一只手就能杀了你。”“说话真是不客气……”方九鹤失笑,“我是上仙,还是杀戮道上仙。动用仙元,你不是我的对手;不用仙元,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容昭皱起眉,怀疑地打量着方九鹤。杀戮道,天海之境当中最强的道,怎么会是这个病歪歪的家伙?“怎么,不信?”方九鹤冲他招了招手,“你把剑放下,不动用仙元,来和我过两招。”容昭犹豫了一下。这个病秧子看起来两下就能打死,就算不用绕指柔也很好杀。自己假意答应与他过招,过去直接拧断他的脖子,就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很完美的计划。容昭点点头,算同意了。他收起剑,缓缓靠过去。忽然眼神一狠,猛地抬手抓向方九鹤的脖子。劲风猎猎,杀机转瞬而至。还未碰到那一拧就断的纤细脖子,他的手腕蓦地被扣住了。对方使的劲并不大,轻轻巧巧,却莫名难以抵抗,仿佛直接按在了经脉上,挣脱不得。刹那天旋地转。容尊者摔了个狗吃屎。容昭:“?”他懵了一下,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比起面对明尘的无力,方九鹤压制自己所用的并非压倒性的力量,而是……某种很奇特的巧劲。容昭顿时来了兴趣,眼睛微微发亮,爬起来道:“再来。”……毫无意外地又被摔在了地上。再爬起来,不屈不挠。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容昭变得灰扑扑的。方九鹤很有分寸,没让人受什么重伤,只是多了几道浅浅的擦伤。他抵住又一次扑上来的容昭,道:“够了,别玩了。”容昭这才想起自己最开始的目的——杀人。好像已经离了十万八千里。反而是他一直在认真琢磨方九鹤使用的技巧。可惜收效甚微,每次都是一过去就莫名其妙地被撂在了地上。“如何?服输吗?”方九鹤瞧他脸上蹭了灰,两人离得又近,几乎没怎么想,顺手用袖子帮忙擦了一下。容昭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擦完后两人皆是一怔。剑拔弩张的氛围荡然无存。容昭摸摸脸,又看看他,终于确认了自己根本无法对方九鹤造成超过一根头发丝的伤害,两人之间也不存在什么生死之仇。须臾,他有点不甘心地问道:“你用的什么招式?”“独门招式。”方九鹤懒洋洋坐回到台阶上,露出一个大尾巴狼似的笑容,“我记得你打算修杀戮道,算我半个后辈,教你点东西也无妨。想不想学?”“……”容尊者内心挣扎片刻,最终还是败在了想变强的念头上,诚实道,“想。”情之一字容昭打架打得脏兮兮,先换衣服去了。他来的时候只有身上这一套。但巧的是,山殷翻出了很多压箱底的旧衣服送来,都自己喜欢的黑色,尺寸也合适,他都能穿。容昭很快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头发。发尾被山殷剪得参差不齐,扎起来也很快就会散掉,干脆就不扎了。见他拖着乱糟糟的发尾重新回到院子里,里面还夹着几根没清理干净的草屑,方九鹤忍不住笑了一声。容昭瞅瞅他。“我会修剪。”为了完成替明尘探口风的任务,方九鹤主动道,“这是山殷剪的?”“嗯。”方九鹤一脸果然如此,没再说什么,只是取了一筒竹筒茶给他,示意他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去。容昭坐了过去。长发被捞起,轻轻拽动。他捧着方九鹤给的竹筒茶,听着身后传来修剪头发的“嚓嚓”声,须臾,喝了一口茶。很甜,还是热热的。茶喝完了,头发也修剪好了。容昭把竹筒还给他,捞过头发熟练地编成麻花辫,用发带扎住整整齐齐的发尾,回头看看方九鹤,犹豫了一下,道:“谢谢。”方九鹤:“?”方九鹤不小心捏扁了竹筒茶的盖子。他有些错愕。容昭眨了一下眼睛,不确定道:“你不要‘谢谢’?”方九鹤回过神来,估摸着这大概是有人刚教的,而且教他的应该是山殷,顿时饶有兴趣地问道:“如果我不要‘谢谢’呢?”容昭毫不犹豫地拎起辫子尾巴:“让你摸一下。”方九鹤:“…………”他承认容昭的头发确实很软很滑,摸起来手感特别好,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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