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臻坐正了,听她道:“你的事,我隐约听说了些。照我看,宜王殿下和唐家公子,都非你良配……”
脚步声响,有人上楼来,闻老太太立即住口。
来人礼貌地敲门,是唐羡之的声音,带着笑,“老夫人,文姑娘,今夜好月,可愿凭阑把酒一赏?”
文臻叹口气。
丫鬟不给进,主子难道也不给进?
闻老太太站起,道:“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劳顿,还是先去睡了。”
说罢开门离去,十分干脆利落,也绝不和两人说任何温情话语。
唐羡之侧身施礼避让,又命等在阶梯下的侍女上来扶老夫人,眼看闻老太太安稳下了阶梯,才自己上楼来。
文臻看着那乌黑的发顶,有点出神。
唐羡之一手端一只托盘,托盘上葡萄美酒夜光杯。
这回下酒的不是鸭掌鹅翅了,却是一盘新鲜的炸小鱼,文臻没想过唐羡之居然会吃这种河上渔夫才吃的下等菜,没曾想小鱼一入口,便美味得让人惊叹,惊的不是烹调技术,不过就是油炸而已,只是这鱼细嫩鲜美,入口即化,衬着被豆油炸酥的香气,连鱼骨都脆酥香美如肉松,文臻连吃几条,只叹太少,连喝酒都顾不上了。
唐羡之见她喜欢,也不动筷子,只倒了一杯酒慢慢地晃着,道:“这鱼你别看不起眼,却是这明江内最有名的一种瑶鱼。这种鱼长不大,一般也就手指长短,却极有耐力和毅力,能迁徙千里,穿越高山瀑布,因此肉质极其鲜美,每年夏天这鱼会经过明江入海,但这鱼极难捕捉,我命人捕了半日,也不过勉强这一小碟,不然方才就送来给你佐粥了。”
文臻咬着筷子,笑眯眯道:“你吃呀。”
唐羡之笑而不语。看文臻吃了几筷,便慢慢停了下来,也不催促她再吃,只将那葡萄酒送了过来。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文臻接过酒,看那深红酒液在水晶杯里光泽如宝石,映得对面人眼眸璀璨令人沉醉。
“我出宫后并没有立即回去,等在宫门前想和你聊聊的。结果看见燕绥护卫接走你,路线却不对,我便跟了上去,本来以为你去江湖捞或者别的地方,也想罢了,不想越跟越觉得不对劲,一直跟到码头。其实跟到码头看见那么多船,我也没多想,还以为燕绥约了你泛舟江上,但我忽然发现那艘来接你的船,吃水非常深。”
文臻怔了怔,心想当时江上那么多船,一艘挤一艘,都看不见侧面,这人居然能发现这个,真是心细如发。
“我当即命人调船来,跟了上去。但临时调船,终究要花些功夫,等我终于追上你们那艘船的时候,发现那船拖着一个巨大的铁罐子,我还没来得及出手截下铁罐子,就看见一道飞刀斩断了系着罐子的铁索。”
文臻立即问:“哪里来的飞刀?附近船只?应该很好查证。”
“不,那飞刀来自江水一侧山崖。那一段正好是江面最窄的一段,两侧都有山崖,当时天色已经昏暗,崖壁上又黑黝黝的,根本看不清飞刀来自何处。”
文臻叹了口气。
自从来到东堂,她遇见的莫名其妙的,注意到的,没注意到的,已经有很多次了。
每次都是这样,我明敌暗,无迹可寻。
真刀真枪她不怕,论起坑只有燕绥能和她一时瑜亮,坑也能把丫坑死。
可是这样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也完全摸不到线索,实在令人憋屈。
按说应该从燕绥身上想,因为他树敌太多,但就因为他树敌太多,所以也一样很难找出来。
何况她还觉得,这屡屡遭受暗杀,还不一定是因为燕绥,说不定就是因为她自己。
但是她又是在什么时候招惹了强敌的呢?
哎呀次数太多,实在也记不清了呢……
“当时那段江面窄,只能容一船过,等我追过去,已经看不到那个铁罐。又是夜晚,那罐子是黑色的,没有办法寻找。我的船在江面梭巡了好一阵,直到我忽然发现有一处水浪激涌,鱼虾聚集,还有不少大鱼看来十分狂躁,试探着过去,才发现它们都围着那铁罐……”
文臻心想这到底算唐羡之救她还是燕绥救她呢?这一笔笔的帐真是算不清啊。
她弯起眼眸,真心诚意地感谢道:“羡之先生,你又救了我一命。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唐羡之道:“叫我羡之。”
他素日分寸感极强,从不强人所难,别人想怎么叫都随意,但今日分外坚持,文臻看定他,他今日眸光也与平日不同,清亮莹澈,满满只倒映自己的影子。
他看着她,她便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朵只开在他眸中的盛放的花。
“你大概还不知道。”他道,“我在出宫之前,已经拿到了陛下关于赐婚的手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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