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贲、许和、童修等人都听父叔们说过当年之战,皆默立一旁,遥想当年战况,神往不已。
陈贲“唉”了一声,满面遗憾之色,道:“为什么桓贼都不再打过来呢?他们若是再来,我一定―――”说着,他擎出身后双刀,银刃翻舞,宁思明等人只得皱着眉头避开去。
陈贲越舞越来劲,许和也来了兴致。他二人是从小打到大的,又都是学的刀法,而陈安和许隽二人在教儿子武艺时,也憋了那么一股子气,要在儿子身上胜过对方。十六年来,两小子倒也各有胜负。
眼见许和与陈贲战在了一起,越打越激烈,宁思明眉头微皱,接过侍从手中长枪,大喝一声,腾身而起,右手长枪如银龙怒捣,挟着他八分真气直搠入二人刀影之中。
“呛啷”声响,三人齐齐后退几步。陈贲低头见右手刀刃崩了一块,怒指宁思明:“小宁子,你又帮许和!”
许和也怒道:“谁帮谁了?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陈贲哪里服气,正待再操刀攻上,童修一把拉住他,道:“快看!”
众人齐齐转头,见裴洵身形挺直,负手立于桥栏前,而他的目光,正凝在前方某处。
众人都拥过来,只见前方数丈处,一名白衣人正躺在河西渠边的草地上,一顶竹帽遮住了他的面容。
这人仰面向天,双手枕于脑后,右脚则闲闲架在左膝上,有节奏地轻轻抖着,意态洒脱而疏逸。
他的头顶,撑开一把大伞,伞柄深入土中,伞帽正好遮住已有些毒辣的日头。他修隽的身形笼在伞影下,看上去有些缥缈朦胧。
陈贲正要说话,宁思明“嘘”了声。陈贲细看,这才见那白衣人身边有个小小竹架,一支青竹钓杆就架在这竹架上,另一头的鱼丝线则已投入渠中。
众人从未见过这种钓鱼法子,便都止住话语,要看这白衣人如何能躺在地上,便钓上鱼来。
水面浮标沉了数下,陈贲见那白衣人还在懒懒抖脚,正要高呼,宁思明一把将他的嘴掩住。
过了一会,浮标终于再度沉入水中。白衣人却象知道似的,抬起右脚,在小竹架上用力踩下,钓杆急速而起,“哗”声过后,一尾大鱼带起一线水花飞向伞下。白衣人仍然躺在草地上,探手抓住鱼儿,再吹了声极响亮的口哨。
“喵―――”几只黑色的大野猫从原野上飞奔而来,白衣人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得意:“小子们,接住了!”
他将手中的大鱼向后方抛出,野猫们如闪电般纵向大鱼,不多时,大鱼便被这几只野猫瓜分干净。
野猫们吃罢,尚不甘心,都围在白衣人身边。白衣人将钓线仍旧投入水中,伸手抚了抚一只野猫的头顶:“现在没有,都去玩一玩,等会再来吧。”
他再吹声口哨,野猫们象是能听懂似的,又齐齐消失在原野上。
陈贲啧啧称奇,叫了声:“喂,小子―――”
裴洵举起右手,陈贲的话便咽了回去。白衣人却毫无反应,仍旧睡在伞下,过得一会,又依样“踩”上一尾鱼,仍旧呼来野猫将鱼分而食之。
裴洵饶有兴趣地看着,唇边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想起每年秋阳融融之时,父王都要去京城附近的红枫山钓鱼,不管钓上多少,都会将鱼又放回水中,只是若钓得多些,他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与自己说话也没有平时那般威严。
可惜父王从来只用从西园挖出来的蚯蚓作为鱼饵,不许下人投下香食,每次钓得都不是太多。
若是能将这稀奇钓具送给父王,是否能令他开心一笑,是否能令他温和地对自己说上几句话呢?
裴洵右手压了压,令众少年在桥上等他,便悠悠然举步,走下镇波桥,走向那白衣人。
他故意将脚步放重,白衣人却似浑然不觉,仍旧躺在地上,并未取下头上竹帽。
裴洵微微一笑,在白衣人身边蹲下,细看那小竹架,不由轻赞了声:“真是巧夺天工!”
竹架上有个小小滑轮,钓线的一端便穿于这滑轮上,想来只要鱼儿上钩,钓线下滑,这端便会牵动滑轮,滑轮上的扇页转动,白衣人自会有所感觉,可以踩下竹架上的机关,提起钓杆,即便躺在地上、闭目不看,也可以钓上鱼来。
裴洵看了又看,对这钓架喜爱不已,向白衣人抱拳,和声道:“这位兄台―――”
不等他说完,白衣人却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裴洵仍旧微笑:“兄台这钓具巧夺天工,不知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兄台开个价吧,不管多高价钱,在下都愿将它买下来。”
白衣人鼾声更大。裴洵笑了笑,在他身边草地上坐下,叹道:“可惜这河西渠中鱼儿不够肥美,兄台若是不嫌弃,在下倒知道一处钓鱼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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