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相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女儿的?”
“这可就是机缘凑巧了。我本也没想到你的女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我与素大姐说定,替她父亲燕将军翻案,让她先根据真人真事排演一出戏曲,在百姓中制造同情的声势,再上书圣上,替燕将军洗刷罪名。我知你一定会去找素大姐,也知她这堂戏,你是非看不可。本还想着找一名年轻女子来假扮你女儿,当堂认亲,引你出现。不料你真正的女儿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城,倒省了我一番力气。这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可怪不得我。”裴琰微笑道。
易寒仰面而笑,声震山野,笑罢他脸一寒:“裴相,你果然行事狠辣,手段高超,只是你纵知这一切是我所为,又有何用?你今日既不能将我留下,更无法找到金右郎大人,你又如何洗刷你朝意图破坏和约的罪名?!”
裴琰一笑,意态悠闲,月色当空,易寒将他面上笑容看得清楚,那笑容竟似看着猎物在网中挣扎,极为得意,他心呼不妙,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正思忖间,裴琰猛击双掌,不远处的一处石墓轧轧作响,墓碑缓缓移动,火光渐盛,十余人点燃火把从墓中走出来。
易寒心一沉,见那十余人中,本国副使雷渊正阴沉着脸望向自己,知又中了裴琰之计,暗恨不已。
裴琰面上笑得更为优雅,缓步走到那十余人面前,依次介绍:“这位是雷副使,易堂主自是老相识,无需我再介绍。”说着解开了雷渊的哑穴。
又道:“这位是西兹国驻我华朝的使臣,阿利斯大人;这位,是乌琉国驻我朝的使臣越大人;这位,是鞑靼的使者铁大人。”他一一解开各人穴道,抱拳道:“为防易堂主听出各位声息,多有得罪,只是此事也关系到各国会否受战火波及,权宜之法,请各位使臣大人见谅。还请各位能为我朝作个明证。”
三位使臣忙道:“裴相太客气了,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等一定会据实作证的。”
裴琰步到雷渊身前,微笑道:“雷副使,不知您还有何疑问?”
雷渊望向易寒,冷声道:“易堂主没将我烧死,还留了我一命,我倒是要万分感激堂主。”
易寒知事情败露,前功尽弃,却也不甘心被裴琰拿住,力贯剑尖,盯着裴琰,只待他稍有松懈,便突围而出。
裴琰笑道:“我知道易堂主一定很不甘心,也心有疑惑,为何我会算到易堂主一定会逃到此处,而事先在这处安排好一切?”
易寒却已想通,冷冷道:“裴相水晶心肝,剔透玲珑,不管是双水桥畔,还是城中围堵,路线都是算计好了的,包括先前投掷匕首,为的就是将我逼到此处。”
裴琰大笑:“正是,易堂主想得透彻。我不妨再告诉易堂主,我早算到这城中必有我朝之人和你接应,而且为你劫人提供帮助。前几日京城之内,严厉搜查各客栈,也是我命人所为。只有这样,方能逼你与其联系,住到他为你安排的宅子之中。你先前歇息的那两个多时辰,我已将那宅院的来历,屋主是谁,顺藤摸瓜查得清清楚楚,只怕此时,我的手下已将此人拿住,逼问出金右郎大人的下落了。”
易寒只觉嗖嗖凉气自脚底涌上心头,眼前这位华朝左相,年纪甚轻,却手段凌辣,精明严密,心机似海,将自己似猫捉耗子般玩弄,实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正思忖间,听得脚步声纷响,数十人由山脚奔来,火光大盛,易寒看清其中一人,面色大变。
火光下,燕霜乔鬓发微乱,气息微喘,被数名长风卫押着,眸中隐有泪花,望着易寒。
易寒心尖一疼,但他已将面前这位裴相看得通透,知即使自己束手就擒,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父女。他念及此,厉喝道:“裴琰,你若有胆动我女儿,我要你的亲人十倍以偿!”
他牙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剑如蛟龙,剑光竟比先前盛了几分。裴琰面色微变,手中忽闪一道寒光,短刃荡起疾风,轰然一阵巨响,场边诸人摇摇而晃,掩耳而避。只听得易寒一声大喝,犹如奔雷,再睁开眼来,场中已不见了他身影,而裴琰面色苍白,立于原地,单手抚胸,唇边溢出一缕鲜血。
见长风卫欲待追去,裴琰喝道:“不用追了!”
纷扰既定,长风卫们自去安排各国使臣回城,裴琰带着数人押着燕霜乔回了杏子巷的“邵府”。
望着床上被迷香迷晕过去的江慈,裴琰静默片刻,转向燕霜乔道:“你这师妹于我还有些用处,你若不想伤害到她及你的小姨,就只有听我安排。”
燕霜乔自寅时被“邵公子”唤出屋外,眼见江慈在睡梦中被迷香迷晕,又被长风卫制住押出邵府,再见裴琰围追易寒,恍然醒悟,知一切都在这裴相的算计之中。她望向床上酣睡的江慈,目光渐转柔和,终低叹道:“我自会听你命令行事。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安排下这一切的?”
裴琰目光自江慈身上挪开,淡淡道:“你到你外公坟前祭拜,便被我的人盯上了,后来你入城四处打听江慈的消息,手下回报,我便让人假扮邵二公子将你撞伤,把你暗控起来。”
“所以,你猜到了我是易寒的女儿?”燕霜乔想起这几日与那“邵继宗”的相处,心中隐隐作痛。
“我也只是怀疑,安澄曾听江慈自言自语,说她要回邓家寨。自明飞试探出你是江慈的师姐后,我便飞鸽传书,派人在全国寻找邓家寨,在阳州找到了认识江慈和你的邓家寨人,也找到了你母亲的坟墓。根据墓上所刻姓名燕书柔,我确定了你是易寒的女儿。”
“所以你带小慈去听戏,故意造成我们相会,就是为了最后确认我是她的师姐,也就是燕书柔的女儿,然后再想法子让人带我们去揽月楼听戏,将易寒引出来?”
“是。”裴琰笑道:“你是聪明人,也不用我多说,要你做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但自会为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燕霜乔苦笑一声,裴琰微笑道:“你如果不想你师妹有什么闪失,就麻烦你写上一封书信,让她安心留在我相府。”
望着长风卫将燕霜乔押走,裴琰缓缓在床边坐下。他凝望着江慈略带潮红的面颊、恬静的睡容,手抚胸口,咳嗽数声,轻轻替她将滑下来的被子盖好,大步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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