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又沉默了一会儿,有人说:“至少,我们应该找到他的尸体。”
另一个人说:“你们谁还带着通讯工具?先呼叫救援。”
张霈的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她借着屏幕反射看自己的脸,干涸——或者说已经凝结——的血迹从头发里流泻满脸,形状十分可怖。
而在手机的边框处,她看到一张——准确说,是半张。因为那人站立的位置太偏,手机只能映出一半的脸——半张陌生的少年的脸。
尽管黑漆漆的手机屏幕映不出面部细节,但还是能看出那少年的大概长相:银发,紫瞳,相貌寡淡,雌雄不辨,那少年朝她微笑着——爬山队伍中有这样一个人么?
不……她在哪里见过…
熟悉的记忆如同刚刚结束的雪崩一般将她淹没,那是她曾经梦到过的少年——在哪里梦到过?
她猛地回头看去,胸腔却因为剧烈动作而挤压刺痛;眼前忽地一黑,张霈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而就在倒下之前,她清清楚楚看到:身后的雪地萧索干净,没有任何人曾经来过的迹象。
人们!对现世的我们的肉体感到绝望的是现世的我们的肉体——这个肉体用错乱的精神的手指摸索最后的墙。
然而,摆脱了这个肉体和大地,一切就真的结束了么?你的精神仍然在认定的神的墓前徘徊,是什么创造了重视和情事、意义和价值?
张霈又变成那个金色长卷发的少女。
少女轻盈地小跑过庭院——姑且叫它庭院吧——踢着蓝色裙摆。
有穿着亚麻衣服的护院人朝她点头致意,她熟视无睹,一路跑进城堡里头,熟门熟路踩上一级又一级台阶,穿过忙碌的仆人们,推开那扇熟悉的镶着花环的木门,快活道:“马蒂亚,大船回来了,猜猜这次有没有你喜欢的香料?”
床上同样一头金发的少年抬起头来,他脸色稍显苍白,下巴尖瘦,松垮的睡衫使他显得更加散漫,并且更显病气。
他笑起来,声音并不十分好听,带着嘶哑:“当然会有。”
少女走到床边牵起他的手,说:“和我一起去看看,我想看到一些新奇的玻璃制品。”
马蒂亚笑着哼一声,尽管身体被她拉扯得歪歪斜斜,却没有任何下床的意愿。
少女终于妥协,拖着长声撒娇:“我亲爱的——比埃及糖还要甜蜜的——兄长——哥哥——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请您共赴海滩么?”
马蒂亚终于笑起来,他搂着少女的肩,嘶哑笑道:“玛丽埃塔,你可不要对别人这样说话。”
玛丽埃塔用手捧起马蒂亚的脸,有人敲响屋门,高声喊道:“主人,仁慈的老爷在楼下等您与小姐,洛林公爵来了。”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马蒂亚收敛了一些笑意,低声说:“从罗马来的野蛮人。”
玛丽埃塔跳下床,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我猜茱莉亚已经在到处找我。”她现在必须去回房间换衣服,否则依旧是对客人不尊重,这意味着她会挨家法。
马蒂亚看着门慢慢合上,又被人恭敬地推开,仆人来服侍他更衣。
玛丽埃塔在贴身女仆茱莉亚的服侍下换好衣服,慢腾腾地走下楼,又慢腾腾地移到客厅,茱莉亚始终不紧不慢地恭敬地跟在她身后。
经过前厅时,她看到有仆人赤裸着身子,反绑着双手跪在那里——似乎在有意向客人炫耀家族的威望。
“戈利多刚才挨了少爷的鞭子。”茱莉亚轻柔地说:“因为对贵族不敬。”
玛丽埃塔没说什么,她只是不想去见客人。
可最终还是得进去——仆人朝她微微欠身,然后背着一只手打开会客厅的门,她慢慢走进去,祖父已经在和客人攀谈,马蒂亚懒散地坐在客人旁边位置上,朝她瞥一眼。
客人朝她立起来,等待她走近之后行礼;她极不情愿地扯起裙摆,走过去弯曲双腿,欠身行了一个平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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