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光面向俞锐,脸部轮廓被身后茸茸的水雾和光晕勾出半明半暗的侧面,线条干净利落,带着极强的冷硬感。俞锐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偏又找不到机会。洗完澡出来,回到卧室。顾翌安打开床头灯,将亮度调到最暗,转身要走,俞锐擦着头,单腿跪在床上,另只手拉住他:“都这么晚了,翌哥你还不打算睡吗?”“我再去收拾一下,你先睡吧。”顾翌安顺势在他腰上搂了一把,啄吻着他的耳朵说。虚掩的缝隙之间,人影和光影双双消失,俞锐盯着缓慢轻阖的房门,握着毛巾的手垂落在下来,低声叹了口气。陈放说的没错。他们俩人的个性都太要强了,负面的情绪总是不习惯也不擅长去表达,遇到事儿了总喜欢闷着,要么是思前想后顾虑太多,要么下意识总想自己一个人扛。看似相识相恋多年,如今也都三十好几了。可事实上,他俩在感情方面一直毫无累积,只局限在彼此身上,也只停留在青葱时期无忧无虑的大学校园里。以至于在后来接二连三的种种变故中,俞锐只想着推开顾翌安,从未想过要和顾翌安一起承担,共同面对。他隐瞒分手原因,独自沉默守候的这十年,同时也是顾翌安忍痛放手,苦苦期盼他转身,且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十年。到底是该清醒着痛,还是该麻木的活。俞锐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根本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没给过顾翌安,就已经擅自替对方作出决定。所以无论是不明真相的那些年,还是得知全部事实以后,顾翌安心里所承受的煎熬一点都不比他少,甚至过得比他更苦也更累。十年好像不过弹指一挥间。日升月落,春去秋回。这个世界从不会因为谁的悲喜短暂停滞,十字路口的斑马线上,来往行人永远神色匆匆,街道两旁的枯枝败叶只需一阵疾风便席卷落地。时间来去匆忙,握不住的太多了,求而不得的太多了。作为医生,俞锐每天在医院里见证着无数人生死离别,有些甚至仓促到来不及亲口说一声再见。别说重新走回彼此身边有多不容易,单就这次医援事故而言,能够侥幸死里逃生,并且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俞锐既感到无比的庆幸,同时也常在突如其来的后怕中辗转难眠。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还将亮未亮,俞锐看眼身旁的顾翌安,半晌后掀开被子,独自起身去了露台。夜幕还未褪尽,风吹着有点凉,他就着微弱的晨光和影绰的路灯静默出神,看不出在想些什么。视野前方是熟悉的医大。晨间白雾四起,医大双子塔楼掩映其中,若隐若现,笔直延展的杏林路上,茂盛苍翠的绿意也只露出冰山一角。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玻璃门被推开。顾翌安停在身后把人圈进怀里,后背贴上大片暖意,俞锐怔然收回眼,低声问:“怎么起来了?”“醒了看你没在。”顾翌安说。耳边是轻吟的呼吸声,脸被风吹得冰凉,顾翌安温热的吐息沿着俞锐耳朵四处流窜,瞬间像是连骨头都酥软起来。俞锐享受地眯了眯眼。他缓缓转身,凝眸问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顾翌安揉捏着眉心,并未否认,而是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休息几天就好。”屋里屋外没开灯,头顶天空也泛着青黑,周围光线并不太好,但距离很近,加上顾翌安皮肤本就偏白。于是,俞锐盯着他眼底两片青黑,眉宇迅速往里收紧,心疼溢于言表,霎时写满整张脸。嘴唇翕动,俞锐酝酿半天:“翌哥”“嗯?”回声很轻,尾音淡淡上扬。“放哥前两天跟我说,”顿在这里,俞锐嗤笑出一声,“说我们俩最大的问题就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顾翌安神色没变,俞锐平缓着语气又道:“他还说,我们也许因为太爱,反而变得不会爱了。”“会累吗?”顾翌安蓦地开口,眼神也沉敛起来。“嗯?”俞锐微仰起头。顾翌安动动嘴角:“跟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很累吗?”说这话时,顾翌安眼睛看着他,看得很深,浓重的情绪恍如潮汐般涌上来,尽数写在眼睛里。连一秒犹豫都没有,俞锐摇头说不会。“我不会累,真的不会,”他拉住顾翌安的手,目光坚定且直白,“我只是怕你疼,怕你难受”呼吸间轻吐出来的热气在两人眼前打转,俞锐抿了抿唇,嗓音染上哽咽:“翌哥,我还是让你疼了,对么?”顾翌安敛着眉心,没说话。沉默间,眼波里无数情绪堆叠流转。顾翌安眼眸乌黑,眸底清凌,像是月色下一汪静谧幽暗的清潭,水波被风吹动,摇曳出层层浅浅的褶纹。而褶纹下方,则深不见底。时间缓慢向前,就在俞锐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顾翌安忽然低头,将脸埋进俞锐的颈窝。“不是疼,是怕”开口的话落入俞锐耳朵,含着满满的情绪,有痛有无力,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和害怕。倏地,俞锐脑子嗡然一声炸响。痛的极限才是怕,是无尽蔓延的恐惧。顾翌安说他怕,比说疼还要让俞锐心痛,心脏都像是被人狠狠撕成好几瓣。他们在一起这么久,顾翌安冷静沉稳,始终占据着最佳保护者的位置,好像所有事情到他手上都能得到妥善解决。不管俞锐说什么,他总是清浅地笑着,简单地应下一声“好”。哪怕不言语,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他也总能在无形之中传递给人稳定心神的力量。所以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从未有过一刻,甚至从未有人会把恐惧和害怕跟顾翌安联系起来。然而此时顾翌安清哑低沉的嗓音落在耳边,像是在无边黑暗中行走,在深深的恐惧和绝望过后,带着无尽的疲惫跟他说“这样的事,我一次都承受不住”“我怕了,俞锐”这一瞬间,俞锐心碎了一地。他喉咙发紧,四周薄雾也像是弥漫进他眼睛里,渐渐晕开,直到水汽多到盛不住,满溢出来,从眼睫湿到眼尾。无数次平复情绪,他稳住呼吸,然后轻蹭着顾翌安额头,捧着顾翌安两侧下颔,缓慢靠近。他用冰凉而颤抖的唇逐一吻去顾翌安眼角的泪。再从鼻梁,鼻尖,停在嘴唇。呼吸交错,极尽温柔,唇齿间的亲吻炙热绵长,他抱着顾翌安,无限贴近,体温在薄薄两层衣服布料间传递。胸膛相抵,此起彼伏的心跳声愈发整齐划一,缱绻浓烈的爱意将两颗心彼此拉近,缓慢融合,再无缝隙。短暂的温存过后,俞锐头抵着顾翌安,哑声对他说:“别怕翌哥,别怕”“这次换我来治你这里的伤,好吗?”他抬起手,温热的掌心贴在顾翌安心口。“我答应你,就算以后我们老了,总有分别的时候,我也会守着你到最后。”“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疼,不会再让你怕,更不会再让你经历第二次。”说这话时,他注视着顾翌安,看进顾翌安的眼睛,甚至恨不能将整颗心掏出来,放到顾翌安手上。视线片刻不离,连眼都不曾眨过,俞锐沉眉郑重道:“相信我,好吗翌哥?”天开始亮了,大片橘黄色光晕穿透云层也驱散晨雾。对视中,顾翌安看着俞锐映着浅浅霞光而又明亮干净的眼神,沉溺在俞锐满心满眼的爱意里。他的世界曾经坍塌成一片废墟,就在他以为将从此彻底失去俞锐的那一刻。然而恍如一场大梦初醒,他终于从无边黑暗中走出来。片刻后,顾翌安缓慢抬起手,掌心贴近俞锐侧脸,拇指摩挲着俞锐的下巴,耳朵。与此同时,他一点点地卸下紧绷的表情,如同卸下心口巨石,低应出一声:“好。”像是简单一字不足以道尽内心千言无语,却又翻找不出别的。于是下一秒,他扣着俞锐后颈,抱着,搂着,另只手轻按在俞锐手背凸起的骨节上,再次郑重道了声:“好。”又过了会儿,情绪散尽,顾翌安沉下肩,忽然低笑出一声说:“其实,你刚说的那些话,师兄也跟我说过。”“嗯?”俞锐愣了愣,随即扯动嘴角,“放哥真的是难怪他说因为我俩的事,他头发都愁白了。”“他说的没错,想要长久,我们的确需要作出改变。”顾翌安按着俞锐两边肩膀,直视他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不用翌哥,你不用变。”他话没说完就被截断了,俞锐摇头道:“这样就很好,特别好,我喜欢你这样,特别喜欢。”微蜷的食指触碰着顾翌安的眉心,再一点点滑过眼睫:“你温柔的样子,生气的样子,沉默的样子,故意钓我的样子,我都喜欢。”连眼神都是笃定认真的,俞锐重复着说:“翌哥,你做你自己就好,真的不用变。”顾翌安还未出声,他沉吟又道:“我们之间,非要说的话,最根本的问题还是在我身上。我不该瞒你,不该放手,更不该总想着把你推开,留你一个人。”这段时间,俞锐一直在想,想了很多。他从不害怕失去顾翌安,不是他对自己有多自信,而是顾翌安给了他无尽的安全感。无论何时,每每伸手,顾翌安的怀抱,顾翌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总是向他敞开的。而他却不然…“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好的不好的,我都会告诉你,不会再让你碰不到我的心。”他扣着顾翌安的手,再次贴上自己胸口:“我这里从前,现在,到以后都只有你。”“不只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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