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尝试“信任”这种充满了风险的东西,没有什么比死人更让人安心。朋友和道侣除外。明尘瞧出端倪,搭住肩膀将人转了回来,放柔了嗓音问道:“你不觉得时望秋是朋友?”容昭扭过头,不吭声。他已经开始思考要把时望秋的脑袋挂在大门的左边还是右边了。至于胳膊肘往外拐的自家道侣,等晚上再给他点颜色瞧瞧。“除了朋友,还有其他关系也可以给予信任。”明尘把闹别扭的容尊者搂进怀里亲了亲,解释道,“比如盟友。”这种全然陌生的关系模式,短时间内似乎很难掌控分寸。容昭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全。他瞅了瞅明尘,又琢磨片刻。虽然暂时没有弄明白盟友的边界,但出于对自家道侣的信任,他问道:“你相信时望秋?”“嗯。”“那算了。”容尊者暂且放弃了杀人的想法,不过,言语间还是透出了几分蔫蔫的不高兴,“本尊者不杀了。”明尘还想亲他,被抵住了脸。“去砌灶台。”容昭嫌弃道,“你昨天就说能修好的。”明尘:“……”-天海之境的四季并不分明,不过还是有些微的变化。院子里的红梅悄然绽开,明尘也将结界加厚了些,好让屋子里温暖依旧。容昭穿着单薄的里衣趴在床上,翻着白天没有看完的杀戮道摘要,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腰,在那儿晃来晃去。明尘过去将人揽进怀里。容昭丢开书,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明尘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后颈,温柔辗转地加深了这个吻。须臾,容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怔了怔,试探着扯了一下他的腰带。“不是说最近不能?”他期待地问道,“你行了?”明尘:“我……”话未说完,忽然外面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我去开门。”明尘起身,不想却被容昭按住了,“……容昭?”“我去开。”-“上仙,”走廊上,时望秋礼貌地敲着门,“明尘上仙,我有要事相商,还请……”门“哗啦”开了。只见容尊者穿着单衣,衣襟微微敞开着,皱皱巴巴的,神色冷淡,浑身上下怨气比鬼还重。时望秋张了张口,悄悄退后半步:“我是不是来得不巧……啊!”容昭一把将人薅了进去。“快说。”容昭连推带搡地把他弄到明尘跟前,威胁道,“一盏茶说不完就杀了你。”时望秋:“……”“容昭。”明尘无奈制止。他已经披上外衣,还烧起了茶,示意时望秋:“坐。”时望秋迟疑道:“我来得不巧,不如改日……”明尘用热水将茶盏温了一遍,温声道:“既是要紧事,那改日怕是会生变。说吧。”时望秋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上仙已经知道了?”“你没说,我也不甚清楚,都只是猜测罢了。”这话很委婉,其中还留了不少余地。时望秋心里稍定,接过茶坐下来,正色道:“我收到了曲复的纸鸢。”“嗯。如何?”“他对渡情劫的仙君十分执着,想借我的手,将上仙或者方九鹤上仙引去污秽之地。我回了信,问他具体的计划是什么。”时望秋抽丝剥茧地分析道,“曲复不止一次提到‘引去污秽之地’这样的说法。他似乎很笃定,不论是谁只要进了污秽之地便难逃一劫。不知那里究竟有些什么布置,还请上仙小心。”他隐去了曲复许诺说用沈微明的一魂一魄作为报酬的事。这个报酬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清楚,明尘自然也清楚。贸然说出来,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忌讳。明尘沉吟,指节轻轻地叩着桌沿。须臾,开口道:“那报酬呢?他许诺了你什么?”时望秋心里一紧。“上仙,我……”“罢了。”明尘似乎又改了主意,“就当我没问过吧。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息。”时望秋欲言又止,最后肩膀微微一松,笑了笑:“多谢上仙关心。”容昭送他出去。到了门口,时望秋客气道:“外面冷,尊者不用再送了。”“嗯。”容昭瞅了瞅他,踌躇了一下,拉住了他的衣袖,“等一下。”时望秋:“?”大概是对于白天差点打算把人家脑袋割下来挂去门上有些不好意思,容尊者又不太想道歉,最后拎起自己的辫子尾巴,问道:“你想摸我的辫子吗?”时望秋:“???”你想和本尊者做朋友吗最后时望秋没能摸到辫子尾巴。因为容昭被闻声匆忙赶出来的明尘上仙拎了回去。-曲复回信来得很快,还在信中叮嘱道“切记守口如瓶”。他的计划很简单,却十分有效。既然明尘与方九鹤生了嫌隙,那便教唆山殷继续对容昭示好,引得两位上仙更加不睦,再找机会将容昭这个废仙绑走,然后把锅推到山殷身上。山殷自然交不出容昭,明尘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再趁此机会将容昭在污秽之地的消息透漏出去。方九鹤要证明山殷清白,明尘想把容昭找回来,两人之间隔阂重重、心思各异,所以不管是哪方先知晓,都只会孤身前来。曲复算盘打得不错,可惜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写着“守口如瓶”的纸鸢大咧咧地摊在桌上,被明尘他们轮着传阅。每个人都看了好几遍。容尊者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抓到曲复,然后把人家的脑袋割下来挂在门口。但他也没闲着,认真地翻着杀戮道摘要。常看常新。只不过有些不太专心,翻两页,就抬头看一眼时望秋,低头再翻几页,然后抬头再看一眼。时望秋:“……”时望秋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容昭。“绑走容昭?谁?时望秋吗?”山殷指着信,提出疑问,“可他现在是我们这儿最弱的一个。”“那是因为明尘将本命剑借给了容昭。愿意借出本命武器的上仙,整个天海之境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方九鹤捧着热乎乎的羊乳茶,往里面加了包糖,又啜饮了一口,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曲复不清楚也正常。”山殷想了想,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方九鹤的袖子,悄悄传音道:“那你会借给我吗?”“不会。”方九鹤回得干脆,不给山殷一丁点胡思乱想的机会,“想什么呢。你也不能随便借出去,会死的。”山殷被噎了一下,须臾,不肯轻易放弃,又凑过去悄悄地咬耳朵:“我会借给你的。”“你是上仙吗?”方九鹤瞟了他一眼,“不是上仙借不出去的。”山殷被噎得脸颊通红。他觉得方九鹤真是油盐不进,着实气人,忍不住去捏他的手。然后被反扣住了手腕,随后感觉到那略微粗糙的指腹磨了磨自己的腕骨,颇有些暧昧。山殷:“……”他突然就不生气了。明尘咳嗽一声,敲了敲桌子,把开小差的这两人注意力拉回来。时望秋从袖子里取出这几日辛苦画的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着上面的标记介绍道:“这是我按照记忆还原的地图,已经基本完成。当年沈微明标记出来的位置不少,范围很大,我找到残魂的地点大概在……这六个标记点中间,就是这一块。”他用笔画了个圈。“但这份地图的时间很早,曲复老巢的位置或许已经不在当年这六个标记之间了。”明尘接过话,“若想尽快找到曲复,弄清他究竟在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不如借这只纸鸢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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