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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第2页）

或许，宗政明瑛当年于他施恩，是一记蓄意长谋，但恩就是恩，不管为的是什么目的，那份恩情，张赫铭记于心。

&ldo;既然如此，你为何又放了我？&rdo;

&ldo;因为我还欠另外一人恩情，知遇之恩。&rdo;

张赫抬眼望天，四方云动，恰如他半生风云：&ldo;葬了父亲之后，我从军五年，冲锋陷阵数十场仗，血不流尽死不罢休的豪情壮志，逐渐变得麻木。我知道，就算我立了功，永远只会是一个小兵，只因我嘴拙，年轻气盛，献计之时得罪了参将，计未献成反招羞辱。二十一岁年那，一次校场比武，却改变了我的一生。那一日，四方城城主应肖大将军之邀，来校场点兵，每个将士无不抖擞精神，拿出看家本领，为求宗政城主青眼，日后得以飞黄腾达。那日我因被参将一再地肆意羞辱而心中愤懑，故而自暴自弃，远离众人只身守着营帐。却不料宗政城主衣袖一挥，手指越过数百人，独独指向我。擂台比试十场，我胜十场，宗政城主对肖将军道：我看此子有料。便大笑而去。自此，我多年之屈得以平昭，恨不得以满怀壮志以筹知遇之恩，故而我奋勇杀敌，生死两轻，立下无数大功，终在二十七岁得以御前面圣，加封为征讨将军，官拜正二品，成为土玲国最为年轻的将军！&rdo;

张赫闭目仰面，眼角含着热泪：&ldo;若无宗政城主，何以有今日的张赫？但张赫却有负他所望……&rdo;

他鲁莽半生，知道大丈夫于世，做不成顶天立地的英雄，也要做一个无愧于心的好汉，生死不足惧，却不可罔顾&lso;忠义&rso;二字。

然而，正当他决意为宗政明轩犬马一生时，却突遇旧日恩人。

于宗政明瑛，知恩不报，是为不义；于宗政明轩，背主弃信，是为不忠。

他夹在&ldo;忠义&rdo;之间，其心沉重，更胜生死之劫。

故而，他应宗政明瑛所言，挟持宗政暮颜来万象宗，是为报恩，成全一个&ldo;义&rdo;字；他应宗政明轩所托，保护宗政暮颜，将她救出万象宗，亦是为报恩，成全一个&ldo;忠&rdo;字。

然而，忠义何能两全？

张赫道：&ldo;小姐，你快走吧，再不走，等万象宗的人追来，就晚了。&rdo;

我焦急问道：&ldo;那你呢？&rdo;

张赫笑笑，&ldo;我另有他事要办，不能再保护小姐了，请小姐恕罪。&rdo;眼神闪烁，躲过我笃定的视线，脸上露出几分愧疚。

&ldo;好，你多多保重。&rdo;

我转身朝着山道大步跑去，眼前突然一片红光，让我的心头猛跳，生出一种不安，我回头再度望了一眼，脸色大变，嘶声喊道：&ldo;张赫，不要‐‐&rdo;

张赫对我抿嘴浅笑，那抹笑容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很温柔，很痛……

长刀，刺穿了心窝。

大风吹得乱石谷呜呜作响，如同哀哭。

那一道顶天立地的坚强身姿，轰然倒地。

&ldo;张赫！张赫！&rdo;我慌乱地跑了回去，扶起他的身子，捻着袖角不停地擦着从他嘴角流出的鲜血，喃喃重复着：&ldo;为什么……为什么……&rdo;

张赫吃力地睁开眼睛，笑得很苍白：&ldo;小姐，无论我抓你……还是放你，我……都是一个不忠不义之人……再无面目活在这个世上……&rdo;

于宗政明瑛，于宗政明轩，他都无法交代，也无颜交代。

眼睛湿润一片：&ldo;我只恨，恨不能再履行誓言……保护小姐……一生一世……&rdo;

我哭道：&ldo;你不必这样，你大可不必这样，其实，你可以什么都不做……&rdo;

张赫摇头，一字一字说得极为吃力：&ldo;我张赫这一生，对得起天，对得起地……&rdo;紧紧抓着我的手颤抖：&ldo;……对得起小姐！&rdo;

&ldo;如果你真要对得起我，为什么不活下来……活着就有希望，活着总会获得原谅，为什么要这么做？&rdo;

张赫失神地望着我，举手敛去我的眼泪，将一撮凌乱的垂发掠到我的耳后：&ldo;小姐，爱着一个人，是不是很幸福？&rdo;

&ldo;是啊。&rdo;

张赫抬眼无神地望着天空，天际最后一抹红瞬间映照进他的瞳孔，他仿佛看到了六年前，那令他一生难忘的回忆。

牡丹花盛开，雍容华贵。繁华深处，刚刚哭过的少女犹且肿着眼睛，却笑得一脸明媚，她把着他的手，用他的剑在泥土上一笔一划地写出他的名字。少女走后，他失神地望着地上的两个字，许久许久，红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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