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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2页）

&ldo;这一场人生的漫漫长路，无人可代替你走完。&rdo;大师轻声叹息道，&ldo;郡主，要如何取舍，你心中已有偏向了。&rdo;

维桑心跳漏了一拍，怔怔想着，她真的已有偏向了么？

&ldo;只是这一路艰难……&rdo;枯荣大师顿了顿，&ldo;爱不得，生别离……世间的两大苦，郡主，你当真想清楚了么？非意志坚定者，只怕走不到尽头啊。&rdo;

她低着头，并不说话，只是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门口，有些恍惚道：&ldo;大师，为何……这世上人人都这般苦？&rdo;

这一句并非问句，更似感叹，她也没有听到大师的回答，只是轻轻带上门下山。

山路行到一半，身后丛林中有窸窣声响。维桑听得分明，脚步顿了顿，对随侍道：&ldo;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走走。&rdo;

眼看他们走远，她才转过身，望着那片竹林，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出。

江载初依旧是一身黑袍，一根碧玉簪子插在发髻间，从满是碧色的竹林中出来时，身形修长，只是神容略带了些憔悴与落寞。

维桑静静看着他，心尖的地方，似是被轻轻刺了刺，渗出了一滴血，又渐渐湮灭了。

他站在她面前，伸出手，将她鬓间的那朵白花扶正，只轻声唤她名字：&ldo;维桑。&rdo;声音带了微哑，可见这些日子，他也过得不好。

维桑避开了他的手，目光淡淡垂落在地上。

他的手有些失落地落下来，良久，只闻竹林叶子唰唰拂过，如同雨声。

&ldo;维桑，跟我走吧。&rdo;他慢声道，声音轻柔，&ldo;我不是宁王，你也不是郡主，我们去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rdo;

&ldo;阿庄呢？阿庄怎么办？&rdo;她的声音苦涩。

&ldo;阿庄也接走……天下之大，要找能容身的地方，总是有的。&rdo;他跨上一步，扶着她的肩膀，迫着她抬起头，&ldo;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就远离庙堂，再也不用如现在这般受人掣肘。&rdo;

&ldo;江载初，能去哪里呢？&rdo;她怔怔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ldo;你是大晋朝的宁王、骠骑大将军，你要带着我私奔，又能去哪里？&rdo;

他热切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ldo;我只要你答应。去哪里，如何去，我自然能安排妥当。&rdo;许是察觉到自己语气过于激动，江载初略略调整了片刻，&ldo;土木关的守将是我旧部，当能放我们出关。在塞外呆上两年，你若想念关内，咱们还能再回来。到那个时候，咱们再去江南，或者回这里，找个地方隐居下来。&rdo;

维桑今日一身素白，眉眼亦显得温婉，可是淡得近乎没有颜色的唇，却一字一句地吐出：&ldo;你可以不做宁王，可我不能不做这郡主。你我的过往……就这样算了吧。&rdo;

江载初怔了怔，唇角反倒扯出了一丝笑容，轻声道：&ldo;韩维桑，就这样算了么？&rdo;他握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心口的地方，&ldo;你问问这里，你能就这么放下么？&rdo;

隔着布料，还能感受到那颗心脏，砰砰砰地在跳动，掌心的触觉温热而柔软……维桑忽然想起，阿爹同阿嫂离世前，她都这样抓着他们的手，一样的温热柔软，可他们终究还是走了。阿爹走的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可是眼神看着她，殷殷的带着期冀，或许是在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好好的过下去。而阿嫂……她用尽了力气，将儿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然后唇角带着笑意，呢喃着说：&ldo;真好……我可以去找他了……&rdo;

阿庄终于懂了什么是&ldo;死&rdo;，小小年纪的他，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徒劳的抱着母亲不肯放开，也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

她就这样看着侄子，短短的三个月，身边的亲人接连离世……俨然，这个家中，这个侯爵府，她成了最年长的那一位。

没有人可以再由着她撒娇，再没有了。

维桑慢慢抬起头，将眼中的水泽重新忍了回去，她轻声道：&ldo;江载初，皇帝让你去驻守边关的时候，你为什么一言不发就去了？&rdo;

他怔了怔。

&ldo;那时先皇刚去世，皇帝不敢做得太绝，你若不愿，没人会逼你。可你还是去了‐‐因为匈奴的祸患一日不除，晋朝子民便深受其苦。所以你去了。&rdo;维桑将自己的手从他胸口慢慢抽离，&ldo;我自小锦衣玉食，头上簪的一朵花，能抵上普通人家数月的米面银钱‐‐这些是蜀地臣民供养给我的，你要我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同你私奔么？&rdo;

&ldo;江载初，我同你，是一样的人。我们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rdo;

她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晶莹的一滴泪就缀在眼角，将要落下之时，她不欲他看见，急急地转身便走。

身后，他并未拉住她，却只低低地说：&ldo;维桑，我们只自私这么一回好么？&rdo;

他深了一口气，见她脚步踉跄，却并未停下，终于还是抢上前，拦在她面前，&ldo;维桑，我不能眼看着你进宫‐‐你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多么可怕。&rdo;

他闭了闭眼睛，强自压下纷乱复杂的心绪，&ldo;我绝不能让你过上像我母妃一般的日子。&rdo;

维桑退开了半步，仰着头，有些仓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见惯了他举重若轻的模样，却未见过他，这般的慌乱无措‐‐这个男人，她本已下定决心，同他厮守一生一世，可原来，誓言是这世间最脆弱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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