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维桑不自觉地去看元皓行的表情,他的嘴角微抿着,其实看不出喜怒,眉眼沉静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只让人觉得深远。
探路的侍卫说话间便已回来了,低低地在元皓行耳边说了几句话,元皓行便站起来,朝众人拱手道:&ldo;老丈,我们先行赶路了。&rdo;
&ldo;你们,你们这是往北方走吗?&rdo;老丈惊疑道,&ldo;那边去不得啊!&rdo;
元皓行却没说什么,只笑了笑,往浮桥走去。
&ldo;看来宁王已经同匈奴人打过一仗了,倒是收拢人心的好时机。&rdo;元皓行淡淡道,却不知是不是说给韩维桑听的。
韩维桑脚步一顿,侧身望向身边神情从容的男子,缓声道:&ldo;韩维桑虽是女流,却觉得大人这句话错了。&rdo;
&ldo;哦?&rdo;
&ldo;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此国难,皇帝已南逃,如今在浴血奋战的,只有一个江载初。大人却只用权术之道揣测他此刻所为,未免太小人之心了。&rdo;
元皓行脸色微微一沉,淡声道:&ldo;未想到郡主却是宁王的知己。&rdo;
&ldo;我并非他知己,他也恨我入骨,只是他那个人,只怕我比你更了解一些。&rdo;韩维桑微微一笑,举目望向远处茫茫人群,那些不安、惊恐、悲恸一一收入眼中,&ldo;我素闻元家忠君,我却以为,忠君更应忠天下。&rdo;
她抬手拢了拢鬓发,心中无限凉意:&ldo;都是江家的天下,大人何必这般执着……&rdo;
都是江家的天下……元皓行却是心中轻轻一震,面上却未露端倪,只道:&ldo;上将军已在永宁等候。郡主,咱们赶路吧。&rdo;
离永宁城还有十多里的时候,空气中竟也弥散开一种古怪的味道,仿佛是血腥气,又像是杀意,浓烈得胯下骏马都感受到了不安。
元皓行离开已经足足有半日了。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他竟还能找到城外一座极为妥帖隐蔽的院落,让韩维桑先行住了进去歇息。
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直到此刻才能沐浴休息,侍女替她轻柔地擦着头发,又端上了一碗银耳羹汤,放下之后便悄然退开了。
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那座城池里,此刻元皓行一定已经见到他了……韩维桑心中却略有些把握,元皓行暂时不会将自己交出去,毕竟,他手中可用的筹码不多。
&ldo;郡主,元大人从城中回来了。&rdo;
韩维桑连忙站起来,一头长发来不及梳理,便简单束了束:&ldo;带我去见他。&rdo;
元皓行亦换了身衣裳,神清气慡地坐在书桌后,低头看着舆图正在沉思。
&ldo;大人见到上将军了吗?&rdo;韩维桑不欲再与他兜圈子,径直问道。
元皓行抬了抬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将目光落到桌面上,凉凉道:&ldo;郡主当心着凉,否则我不好对宁王交代。&rdo;
&ldo;韩维桑只是来问一句,大人准备将我交还至他手中吗?&rdo;韩维桑眉梢微扬,伏下身的时候,只觉得凉意要渗透过胸腔,再难克制。
&ldo;交还是要交的,不过不是现在。&rdo;他用平淡的语气道,&ldo;宁王出城去了,我并没见到。&rdo;
&ldo;这些话,维桑想了一路,到了此刻,也不得不说了。&rdo;她依旧伏着身,不让他看见此刻自己的表情,声音却极为郑重,&ldo;请大人不要将我送回他身边。&rdo;
元皓行手中的笔顿了顿,极自然地搁下,走至案桌前,亲自将她扶起来,笑道:&ldo;你既然这般说,必然有了说服我的好理由。&rdo;
&ldo;大人欲要和他联手,驱除匈奴,对吗?&rdo;韩维桑双眸灼灼地望向他。
&ldo;是。&rdo;
&ldo;对于外敌而言,他是一柄不世出的利剑,无人能挡其锋芒,是吗?&rdo;
&ldo;是。&rdo;
&ldo;那大人可知……我是什么人?&rdo;韩维桑忽而轻笑,笑容却极惨淡。
元皓行从未见她这样自弃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却不再追问下去了。
&ldo;利剑若是没有合适的剑鞘,终日缠在泥污油布中,终有一日,也是会锈的。&rdo;韩维桑收起了那抹笑,长睫深瞳中,带着难掩的黯然,&ldo;元大人,你若要收复故土,便不能将我送回他的身边。于他而言,我……从来皆是不祥之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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