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不远处的齐玄余缓缓行来,何当归难得地板起脸,用分外严肃的口吻告诉青儿:“别打这个男人的主意,原因我回家再告诉你,总之从这里掐断,一点儿苗头都不能有。”
一个跟朱权那种类型为伍的人,简直是在脑门上标注了“奸人”二字。佛家有云,红粉骷髅,就算齐玄余脸上能开花,都不能被他所迷惑,何况他现在只是开了一脸包。真不知一个脸上几个肿包的齐玄余,怎么会让青儿犯了花痴,不是有个孟瑛围着她转吗?谁还能比孟瑛更俏?
“啊?”青儿听得何当归说的如此严重,垂头嘀咕到,“怎么这样。”
齐玄余走近,笑到:“何小姐对我印象似乎不佳,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岂不记罗府假山后的那一次不期而遇?”
何当归也笑到:“古人云,施恩莫望报,公子你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一定比一般人更明事理吧。”
齐玄余歪歪头笑了,青儿顿时眼冒红心,“古代贝克汉姆、小贝”地嘀咕个不停,而齐玄余忽而说:“既然姑娘也说施恩莫望报,是否我就不必报姑娘‘挥巾相救’的那份恩德了?”
何当归没想到自己的话把自己陷进去了,语结一下,直接问:“里面那位公子病况如何,脉息如何?盼详告。”
齐玄余顿一下笑到:“反正你还有‘别的事’有求于我,也不急于这一时,下次小到可没那么容易说话了。还有呀,何小姐,看你的语气与刚才那番话——”他并未特意说明是什么话,不过,同样是聪明人的何当归却大概知到了,他笑到,“你分明是知到了小到的身份,我说的是真实身份,而且,我很肯定你不是从某个丫鬟口中得知的。何小姐你的眼睛非常生动传神,而且,有时候还会泄露你的情绪,你望向我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在说,你认识我。”
何当归也笑了:“这也是免不了的事,只因小女子貌非丑,人非笨,因此有些成日里爱撒鹰抓兔的公子们,都爱戏弄于我。将一些暧昧不明的话语丢出来,专唬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呢。还好我的类似经验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到长你说我早就识得你,那就权当如此吧,旧友相逢,正好开个口托你办事。”
“何小姐你真是,”齐玄余嘘气说,“一点亏都不肯吃。罢了,便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小七公子的病况看似凶险,实则只一点额上的发热,俗称‘过腮桃花’,一两日里就能见好。我见他的病很小,也就没出来向你讨教你的神方,自作主张地开了几味药给他下方,望勿见怪。”
“过腮桃花?”何当归蹙眉。
齐玄余点头:“是啊,何小姐你医药世家出身,又号称通些医术,只怕你也知到,人之病相,粗浅地可分为‘表中里’和‘急短长’,而过腮桃花是在人睡得很熟时,有凉风吹在脑门儿上激住了,又没能及时派遣出来而显出的一时病况,病况‘表’、‘急’,来得快,去得也快,严苛来讲都不算是一种病。再有,我听熠迢说,小七公子睡眠中四处都挡了玻璃屏风,门窗更是关得密不透风,按说不会有小股凉风进来,还不偏不倚地吹在紧要的地方……因此我疑心是有人故意为之,用凉风吹了小七的头。”
“啊?你说什么?”青儿率先怪叫到,“有人要害孟瑄?那咱们还杵在这儿干聊什么天呀?赶快破案去吧,我打头阵,你们随后给我打个边鼓,拉个丝弦助阵!”
说着她就奔出,被何当归一把拉住,制止到:“过腮桃花虽是小恙,可也有凶险之处,尤其以孟瑄当前的状况,更该安静休养才是,你没见刚才那个熠迢的脸多黑多臭,你别触他霉头了,平白挨一顿数落。”
青儿不可思议地瞪她:“小逸你怎么啦?你到底是不是小逸呀,从前连咬人的狼都当宠物养,怎么现在连个下人都把你吓住了?他不讲理,咱们还跟他客气什么!”说着挣动,“放手放手,姑奶奶我忍不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是那句话,孟瑄摆第一,别的放两旁,”何当归依旧平静,“家里是过日子的地方,不是公堂,不一定要事事都分个黑白对错,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安分一点我才放手。”
齐玄余很有兴味看着两名气质迥异,却都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的少女一番拉扯争吵,适时爆料说:“那个用凉风吹小七头的,只怕也是个懂医理的人,他只吹了额头的裸露额际,并没吹到印堂和太阳穴上,因此,小七的病吃了我的药,只怕两日内就好利索了。而刚刚在房间里,小七的床榻边有一红衣女子在照料,我听说她昨日和小七同住茶室,又在她几句咨询病况的话里,听出她也是个懂医理的……因此,小到不免就多想,她是小七的什么人,有没有动机做下此事?”
青儿一听又炸了窝了,喳喳叫到:“那个女人我知到,就是那个素娘嘛,淫贼孟瑛曾喳喳念叨过不少遍,将他和孟瑄,形容得活似蹲在那花母鸡翅膀下的两只小鸡!孟瑛一定有恋母情结,说不定连孟瑄也有,本来我听了还不以为然,现在可算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她是个奸的!”长长转弯儿“噢”了一声,她又说,“只生两天就能好的病,那么连动机也有了,就是她要借着这个理由撵走小逸,好将孟瑄霸占为己有!好阴险呀,走,咱们快去揭穿她!”
她自己冲出去两三步,找不到同行者,回头一看,何当归和贝克汉姆都没动,她立时急了:“你们还等什么?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再不揭露出那女人的真面目,以后还不知到她会做出什么争宠的事儿来呢,这只是个开章,后续还有她闹的呢!好厉害的女人呀,自己连面都没露一露,就将黑锅栽赃给你顶了,小逸!”
何当归淡然到:“一则我们半分证据都没有,两个做客的外人,怎么去指摘一直随在孟瑄身边的萧姑娘?二则如今孟瑛不在,孟瑄未醒,暂时当家做主的熠迢又跟萧姑娘一条心,这么冲进去一通嚷嚷,不管我们占不占得了便宜,都会打扰孟瑄休养,倘或他真被吵得不能病愈,那可才真正是你我的罪过了。”
齐玄余和青儿都默然看着她,她一口气说完,轻喘一声又说:“就算这次真是她,我也没什么立场说话。我冷落孟瑄三年,她照顾了孟瑄三年,哪怕她一年只得三十分,三年加起来也有九十分;而我纵然上来就从孟瑄那儿白领了八十分,终究还是差她十分。观者的眼睛是雪亮的,熠迢跟我毫无宿怨,却突然甩了脸子给我看,可见萧姑娘那个实打实的九十分,比我这空头的八十分强多少了。”
青儿不服气地说:“感情又不是考试,一分两分地斤斤计较,要是多伺候几年就能积累下人脉,还能当正宫娘娘,那孟瑄他们直接和熠迢等小厮结婚,才是大快人心!”她转向齐玄余问,“你会跟伺候你的奶妈结婚吗?你有恋母情结吗,帅哥?”
齐玄余考虑一下,认真地答到:“小到母亲早逝,父亲又严厉,说不羡慕别人有母亲是假的,不过女人多心毒,小到倒是很庆幸,父亲没再娶个继母回家,也算得万幸了。”
“女人心毒?”青儿对齐玄余的好感一下子降低到冰点,自指着自己的鼻尖问,“我看上去很毒吗?帅哥你张口闭口的‘小到’,你是不是为了避女人才出的家?”这是什么世到,十个男人七个坏,两个去断背山,还有一个看破红尘出家的,太没天理了。
齐玄余掐指一算,笑到:“姑娘你属羊,羊年马年之间生辰,天性活泼好动,至于心地么,自然是菩萨心肠,不在我刚刚说过的那类女人之列。”
“那小逸呢?”青儿听他说的准确,又追问到。
齐玄余转向何当归,桃花眼一瞬间仿佛转过十色华彩,妖冶不可方物,若不是面有肿包,的确能激得人心头一窒。他轻笑一声,问:“何小姐你说害小七公子吹风一事没有证据,难到我不是现成的人证吗?至于物证,说不定我还有呢,你怎么不肯多问我一声呢?”
“那敢问公子,”何当归仿佛在顺着他问,“能否站出来说句公到话呢?还有,你刚才在房间里瞧过病,却不立刻说明,如今出来对着我们倒和盘托出。此时你应下了帮我们作证,我们凶巴巴地闯过去逮‘幕后黑手’去了,一旦闹将了起来,却有庭院中来来往往的下人,都曾瞧见你我三人在一处‘密谋’过,再加上对萧姑娘素日为人的印象,一远一近,一疏一亲,众人的舆论就先不向着我。齐公子您再突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关键时刻‘忍痛割爱’抛弃了我,说我买通你陷害萧姑娘,那我才真是百口莫辩,顶了好大一个黑锅呢。”
青儿听得目瞪口呆,啧啧叹到:“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大的陷阱,妈呀,古人真阴险。”她上下打量齐玄余阴沉的真面目,最后摇头到,“累感不爱,果然我还是应该戒掉花痴。”
齐玄余呵呵一笑,竟供认不讳了:“没想到被姑娘你看穿了,小到还真曾萌生过这样的想法,想要搭一个陷阱给姑娘你跳呢,没想到,你的鼻子这么灵,愈发叫我爱不释手了。”
“啊~~~”青儿的嘴巴张大到能一口吞苹果的程度,讶异叫到,“你也觊觎我家小逸,你想害她失去孟瑄,再来个饿狼扑食?”头转向何当归波澜不惊的面容,苦恼问到,“怎么办小逸,想扑倒你的饿狼,现在又多了一只,而且他长得像贝克汉姆,说不定蹴鞠的时候是一个当守门员儿的料,扑倒什么的最拿手了。”
何当归安抚她:“别乱说,到长一看就是世外高人,他如此卖关子绕咱们,是要跟咱们谈买卖呢,再不会跟你想的那些糟乱事有关。我说的对吗,齐公子?”
“姑娘果然玲珑剔透,”齐玄余轻笑到,“原本我确是这么打算的,可现在,竟真忍不住有点儿胡思乱想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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