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真的是朱允炆,否则老太太的兴奋劲儿不可能这么大,连罗白琼烧祠堂的事、孙氏失贞的事都不追究了,还将她认作亲孙女。是要将她华丽装扮之后,像献牲口祭物给河神一样地献出去吗?那这一回罗白琼能土里翻身,还欠了自己一个人情呢。
老太太应该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冒领了这份儿皇差。来要人的太监,肯定会提一提在街上遇见过一美貌少女,度其品貌很适合伺候殿下,因此要走个捷径,不让罗家二小姐经过选拔,便直接送去伺候真正的天潢贵胄了。
开了好大一个后门!说起来,今年也是选秀之年呢,罗白琼的名字说不定也有份,被列在送选名单上,要是不用选就能做个东宫才人,那可不乐坏了老太太,叫一声“罗家祖坟冒青烟了”!所以,老太太明知太监们看上的女子不是被囚禁经阁的罗白琼,还是顶下了这份皇差。毕竟罗白琼也是一名美人,打扮打扮也差不到哪儿去,既然有机缘被错认、直接找上了门,说不定也有机缘能得宠。
何当归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说不清是后悔或者庆幸的表情。不过要是再来第二次,她或许还会这样做呢?给一个人她想要的东西,就是帮了她大忙吗?将罗白琼推到东宫的锦绣繁华堆中,那位大小姐能摸爬滚打起来吗?
“我靠!”青儿满脸不忿,“这是什么情况?干嘛把她放出来!”
何当归想一下问:“丁熔家的呢?孙氏被休、被囚禁,难道丁熔家的没出来说话?二小姐被放出经阁,她没再为母求情吗?”
听得何当归亲口问到了孙湄娘头上,芡实不能再不说实话了,她还未开口,却突然“扑通”跪下去,磕了两个头才说:“小姐开恩,小姐别恼!你先保证了不恼,奴婢才敢讲事情的原委讲出来。”
青儿怪道:“这是干什么?有话就说话嘛,小逸她从来没对你们发过脾气呀。”
何当归心知事情有古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你起来说话吧,我不恼你就是,孙氏她到底怎么了?不是被关在石室中,在等她水牢的那个房间修葺好吗?”
芡实还不起来,又抬头要求说:“小姐不怪罪奴婢,那也不要怪罪小游了,蝉衣骂他是‘内奸’和‘叛徒’,可奴婢知道他一定是有苦衷才会那么做的,而且已经三天多了,他都闷在房里不肯吃饭喝水,人都憔悴了。小姐你平时最疼他,无论他做错什么都不计较,这次也宽放他一回吧。”
何当归真叫奇怪了起来,叹一气说:“你再绕着不说实话,我就遣走你,将蝉衣喊过来问话了。她这许多日子没见着我,不定揣着什么炸药包呢。”
芡实当然不愿何当归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赶忙抢着说了:“小姐息怒,奴婢决不敢对您隐瞒!那个丁熔家的,听说她主子的舌头自己咬断了,人也有点疯癫,被老太太下严令关进了石室,丁熔家的自然是一番闹腾。不过树倒猢狲散,孙氏都下马了,谁还再买丁熔家的的账,恨她的人在罗家能挤满一堂屋。且老太太不知怎么跟孙家人通了讯息,不声不响就连孙氏给休了,双方都和和气气的,家里人都将‘二太太’三个字嚼碎了,改叫‘孙氏’,一个个欢天喜地的,没有不拍手称好的。”
“说重点,”何当归放下茶杯,“孙湄娘和丁熔家的怎么了?小游又做错了什么事,还得你为他求情。”
芡实咬牙说下去:“丁熔家的日夜都蹲在石室门口,听说谁都撵不走她,后来有一日,老太太接报说,丁熔家的一头撞死在石室外的墙上了。有人看见她撞墙,好心要送她去看郎中,可她就死死巴住石室的门槛儿那样子断了气,死后手还不松开。家里出了人命,死的人还有个做官的儿子,老太太也不能不理了,就让人去石室里面瞧一眼,结果发现是孙氏小产了,血流了一地。”
“妈呀,那女人还是个孕妇?”青儿倒头一次听说这个事,“虐待孕妇……是稍微有点儿不人道了,在我们那儿,就是女死囚、女汉奸,也得好吃好喝的让她生了小孩再处死。”顿了顿又摆手说,“小逸,我没反对你的意思呀,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有你的道理。你要判了谁死刑,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该死的人,俺不会多质疑的。”
“她小产之后呢?”何当归还是不明白这跟小游扯上了什么关系。
芡实垂头道:“石室大门一开,孙氏趁众人不防备,一下子冲出去,投了外面的小瓜湖,眼看就要溺亡。也有想下水救人的,老太太拦着不让,可突然就有一人冲过去,跳到湖里把孙氏给捞出来。救上了之后发现孙氏还有气,他就给老太太磕了十几个响头,脑袋都磕破了皮,恳求老太太将孙氏或遣送回孙家,或送进尼姑庵修行,就当给罗家积个阴德了。老太太见孙氏的惨状,也是有所动容,可咬着一句话不应。”
说到这里,芡实顿了一下,当时的目击者很多,就算她不全告诉小姐,以后还是会有人说,索性就说了实话吧。她继续说:“救孙氏和给她求情的人都是小游,见求情求不下来,他一时着急,就将小姐你给搬出来。他说,小姐你自从协助老太太办了孙氏之后,一直睡眠不好,才去了青小姐那儿找伴儿去了。”
“……后来呢?”何当归表情有点阴沉,声音也阴测测的。
“后来,他还说,”芡实吞吞吐吐地磨蹭了一下,方道,“你遭了点霉运,曾有几天夜里做恶梦,白天才能安睡,夜里就在梦中哭叫醒过来。而且此事是我们桃夭院里的人都知道的,小游跟老太太说,若是不信,可以传来桃夭院其他人问,小姐你是否对孙氏被休的事有些愧疚,才会……遭了报应,夜里睡不着觉,白日神思恍惚。”
青儿呆住了:“小逸拿他当亲弟弟,他干嘛这样说小逸,就算为孙湄娘求情,也不带这样的呀。他什么时候跟孙湄娘攀上交情的?有一次,那个‘孙湄娘春宫图事件’,不还是他将孙湄娘一群人给吓唬跑的吗?”
“是呀是呀!”芡实忙重提小游的功绩,“小游跟了小姐几年,人又笨又憨直,滥好人一个,可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小姐的事呀。奴婢猜,他那天可能是中邪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何当归连声问:“孙湄娘呢?老太太放了她了?送回孙家了?孙家收下人了?”
“孙家没要,让个和尚给化走了。”芡实道。
☆、第447章女人不叫和尚
更新时间:2013-12-20
“和尚?”青儿一惊一乍地问,“孙湄娘出家当和尚去了!”
何当归纠正她的常识性错误:“大明朝有走方僧的俗例,他们除了化斋、化缘,还化人和渡人出家,男女不限,男的当和尚或居士,女的当尼姑或家尼,不想剃头的也可带发出家。一旦出了家,在家时做过的坏事都能一笔勾销,前事不计,这个也是俗例。”说到这里,她俯视芡实,紧声喝道,“事到如今还不从实道来!难道是我平时太好性儿了,所以现在你们什么话都含一半、吐一半了么!”
芡实哆嗦一下,当下不作隐瞒,娓娓道:“小游为孙氏求情,又讲了小姐你对付孙氏之后的愧疚不安,于是老太太也开始疑心,是否罚孙氏罚得过重了。当时在场的汤嬷嬷见状也说了,给孙氏入罪是三小姐你引的头,而小游又是你的心腹人,因此他的话应该不假,再者,今年本就不太平,开年就出了天灾人祸的事,倘或家里再活活逼死一个人,不免伤了罗家阴鹜,是不祥之兆。”
何当归叹气问:“老太太最听汤嬷嬷的话,那她肯定不再追究孙氏对罗家犯下的罪喽?”
青儿也插了一嘴:“不妙啊,小逸,孙湄娘被整的什么都没了,舌头也咬掉了,要是她把她一切的不幸全都怪罪到你的头上,那她恐怕光恨你都能恨疯了!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她恢复了自由,不会一时眼红,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吧?”
芡实埋头道:“其实当时闻讯过去的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有此顾虑,尽管大少爷当时又发病变成小孩子,不过他还是站出来说了句有用的话。他说,一则小姐你心地善,谁有不好了你都跟着伤心,因此小游的话不能说明什么;二则孙氏记恨罗家和老太太,她还有个在京为官的弟弟,若是两人见着面,孙氏将在罗家受的委屈一说,她弟弟来找罗家麻烦怎么办?同时二少爷也助言说,小游早年撞过车,脑子一直有问题,前几日还成天头疼,现在二少爷他还在帮小游治脑病,因此小游的话不能当正经话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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