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在宴会厅最不起眼的角落,前面还有两盆巨大茂盛的室内绿植作掩护,一时无人发现陆邀身在此处。陆邀偷得片刻清闲,陪几周未见的母亲聊了些家常,一杯鸡尾酒慢慢也见了底。最后一次放下酒杯时,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忽然匆匆跑过来,陆邀抬头一看,是个熟人。也不是多熟,只是下午刚见过一面,就在和冯总吃饭的时候。冯总没给他介绍男孩儿的名字,只是言辞隐晦地暗示了男孩儿的身份他最近刚养的小情人。陆邀熄了手机,问:“有事?”男孩儿看看他,又看看茶几上已经空了的酒杯,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陆总,您,您都给喝完了啊?”陆邀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男孩儿表情看着都快哭了,焦急支吾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话,最后干脆没头没脑地催他:“您这会儿是忙完了吗?要是忙完了就赶快回家去吧。”陆邀在开口之际,敏锐地感知到身体细微的变化,面色骤沉:“你在酒里放了东西?”男人周身的气场在转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孩儿颤颤巍巍对上他冷冽锐利的目光,直觉空气里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逼得他快喘不过气。“对,对不起!”男孩儿受不了这样的气场压迫,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杯酒原本是给冯总的,就是,就是想用来给我们今晚助助兴……他刚刚在休息区等我的,我不知道他什么走了,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来的……”他被吓得不轻,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陆邀闭了闭眼,呼出一口带着不正常灼热的气流:“知道了。”男孩儿看着他站起来了,浑身猛地一抖:“陆,陆总,这是个意外,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男人朝他走过去,男孩儿忙不迭地抬手挡住脸,想起白日冯总对他说过这位陆总接管企业前一直待在部队,心都凉了,语无伦次地不停道歉。然而并无事发生。男人没有在他面前做停留,径直走过大步离开。“陆总。”助理远远看见陆邀,追过来跟着他出了宴会厅,以为是今晚的应酬提前结束了:“现在回去吗?我马上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不用。”陆邀打断他。冯总大概是想靠着这东西助上一夜的兴,加入的助兴物剂量不低,发作迅速,不需要多做衡量,陆邀已经知道他今晚是回不去了。“我今晚留在酒店休息,你们回去。”朝屿酒店是集团旗下产业之一,为了应酬时方便,陆邀留了顶层一间套房自用,加上这里离公司近,往常喝多了歇在酒店也是常事,助理不做他想,听从吩咐转身离开。陆邀走向电梯,路上有认识他的员工跟他打招呼,他便淡淡应了一声作为回应。从外表看,他神色如常,不露半分端倪,没有人知道在他体内正发生着怎样难以启齿的反应。体温上升飞快,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不适感烧出了火星子,开始在他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四处流窜,横冲直撞,企图寻找一个临界点原地爆发。按下电梯按钮,数字从7慢慢往上增加,他面无表情看着,唯有随着数字轻点在身侧的指尖泄露了他此刻并不淡定的情绪。很快电梯门开了,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不起眼的角落里站了个乘客。陆邀用力握了握拳,迈进电梯,转身时瞥了眼,恰好按钮亮的也是他要去的楼层。“要去哪层?”电梯门关上时,含糊的声音从电梯门右侧的角落传来。陆邀闻到了淡淡的酒味,视线扫过,落在对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半截后颈上。脖颈纤细修长,光洁的皮肤原本该是白皙的颜色,却因为酒精的作祟渗出了天然的粉。虞了虚点着15层往上的几个按钮,半天等不到回应,眯着眼睛扭过头去,入眼的景物都很含糊,他努力聚焦了,还是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不过陆邀看清了他的脸。脸很小,皮肤很白,鼻尖和眼尾晕着相同的红色,眉眼之间气息透彻干净,在电梯里明亮的白色光线照耀下,酝着釉白瓷色的五官精致到堪称一句艺术品。一个漂亮到出奇的小醉鬼。“你要去哪层啊?”醉鬼耐着性子地又问了一遍,上头了,有些固执地惦记着要帮忙按电梯。“二十。”半晌,对方终于出声。很好听的声音。而且好像有点耳熟。虞了眨眼愣了,两秒才慢半拍地说“喔”,扭头又按了一遍20。眼帘垂下,睫毛在眼底打出一片似烟似雾的软浓阴影,很能迷惑人的温顺的模样。原本亮着的按钮被他按灭了。虞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直到一只手从侧面伸出来,再次将20层按亮。“?”一来一往,虞了瞪着几排按钮,脑子更糊了。幸好很快楼层到达,电梯门打开。陆邀收回目光,率先出了电梯。虞了原地怔了两秒也出去了,走廊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两人一前一后,听不见一点脚步声。从十五楼到二十楼,电梯行进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陆邀神色间仍旧看不出什么变化,但细瞧便能发现行走的脚步相较楼下时迟缓不少。他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最右,不需要房卡,他的指纹就能打开。进去之后反手就要关上门,冷不防身后一个尾巴跟着他挤了进来,悄无声息的,差点被门夹到脑袋。“跟着我做什么?”他沉声道,步子停在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把人赶出去,房间里黑漆漆一片,透进来的只有走廊的灯光。虞了分析不了这种疑问句,他答不上来,索性把问题抛回去:“为什么不能跟着?”而陆邀已经额头起了一层薄汗,青筋脉络隐约可见。那药添加的剂量过了头,药效每秒都在以成倍的力道在他身体里发挥出来,能面不改色撑到现在已经是常人不可为,实在坚持不了太久。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没有功夫去哄一个喝醉的小朋友:“回你自己房间。”虞了依旧没做声。陆邀用力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听话。”“我不舒服。”虞了皱起眉头。他没撒谎,他已经不舒服一路了,那股在邪火噌噌噌往上冒,都快烧到他指甲盖了。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想听醉鬼的自述,抓起他的手臂就要把他强行从这个房间遣出去。虞了衣袖挽在手肘,被对方贴着皮肤轻松圈住了手腕,他愣了下,低头抓住了对方的手。陆邀动作停顿,他的手便顺着往上,沿着手臂一直摸到肩膀,领口,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勾住了脖子倾身凑近,呼出两口气后,将脸颊大胆地贴上了对方颈侧。没有发现攥着自己手臂的手乍然收紧,他沉浸在自己的新发现里,眯起眼睛:“挨着你好舒服啊。”那股奇怪的邪火好像找到了疏散通道,又好像被泼了一瓢滚油,是前者还是后者,虞了分不清,只是遵从本心去做让他觉得舒服的事情。耳边的吐息声又沉又烫,虞了醉糊涂了,意识不到危险,对方一松手,他就把另一只手也搂上去,脖子蹭过了,踮着脚得寸进尺去蹭脸,含糊咕哝:“贴贴。”黑暗完美掩藏了陆邀此刻晦暗不明的眸色。翻涌的浪潮气势汹汹地席卷,理智在被大口吞噬,他抬起手,掌心贴上青年腰侧,细小孱弱的电流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在他掌心之间来回流窜。他用力闭上眼,下一刻,猝然屈指握住手底下细瘦的腰身,毫不留情把人从自己怀里推开。虞了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后退时手肘胡乱往后撑了下。咔哒一声,房门关上了,他阴差阳错没被推出去,反而后背撞上门板,后脑勺撞在某人手掌心里,幸免于难。有点懵,不过反应两秒就不想管了。他方才尝到了甜头,轻车熟路再次勾住面前的人,甚至不讲理地把人拉下来方便他贴近:“你赶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坏人。”他闭起眼睛,鼻尖缱绻地抵在男人下颌:“我真不舒服,热死了,你让我抱抱吧。”房门关上了,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一言一行都被眼睛以外的感官无限放大。两处呼吸碰撞发酵,摩擦升温,空气发烫,在皮肤表层燎出炙人的火苗。受药物控制游走在临界点的理智宣告分崩离析。虞了脖子被狠狠咬了一口,紧接着便是腰间陡然一紧。双方力道悬殊过大,他身后没有退路,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困进拥挤滚烫的怀抱。粗重滚烫的呼吸在他耳畔流连:“成年了吗?”男人的声音已经压抑到嘶哑,拂过他耳蜗里每一根细小的茸毛,再敲动耳膜。对虞了来说,这个声音带有太强的蛊惑味道。虞了尚未从大脑空白的状态回神,紧接着就感觉耳垂被很浅地含了一下。脖子耳根周围的皮肤敏感得要命,让他从背脊一路麻到尾椎,腰窝都软塌了。“当,当然。”他溃不成军,急促吐出一口气后,缩起肩膀趴在男人肩上:“我都毕业好多年唔”呼吸受阻,双脚离地,身体腾空,后背陷入一片柔软,他被宽大的手掌托起后腰,与对方紧紧贴在一起。“抱歉。”“我会负责。”虞了被困在梦境的深海里,海底有只看不见形状容貌的巨兽紧缠着他,逼着他痛苦地经历了一整夜身不由己的浮浮沉沉。才努力往上冒出水面呼吸,不消片刻又被浪潮裹着重新拉下水面。那只巨兽贪得无厌,啖吃着他身体每一寸的血肉,他恐惧到极点,拼了命想逃走,想要呼救,张嘴却又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堵住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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