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绣边的婚服很美,也很合身,将美人的身段勾勒得恰到好处,掩去了男子骨架的硬朗,却又能显出顾景林本身的韵味。只是,婚服虽不需要改,却是在夜里被弄脏了。正如裸身躺在婚服上的美人般,漂亮,却沾染了霸权者的污浊。-自那夜后,尉迟骁便下定了要调任离京的决心。他发现顾景林并不在意他辞官与否,念及顾景林在他手中也翻不出波浪,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申请调任并不会招致什么麻烦。而且,他还发现,若与顾景林谈及离京后的游玩打算,顾景林竟会难得地接话。于是,他明白了,对于离开京城、获得一部分自由这事,顾景林虽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期待的。他大抵能猜到,若他愿意陪顾景林去游山玩水,而不是将其居于府中,顾景林对他,或许也会软化几分。就这样,他们磕磕绊绊地过了好些日子,大婚之日,便如期而至了。成婚当日,尉迟骁没忍住接亲前不能见新娘的习俗,迫切地去了顾景林的房间,也因此看到了刚化好红妆的新娘。为了贴合一袭女式婚服,侍女特地将顾景林的眉毛削去了一部分,描了个柳叶眉,又化了个柔和的眼妆,将顾景林面上的锐意淡化了几分。胭脂落于唇瓣上,金粉点缀于唇珠之上,哪怕只是冷淡地抿着唇,都诱得人忍不住品尝。今日的顾景林,很美很美,平日里的他,也美,美得似仙人,今日的他,美得像是勿入凡尘的精怪,一颦一笑都勾人心弦。忽然,顾景林抬眸看了他一眼,尉迟骁只觉得心一颤,接着便忍不住捏住了他的下巴,想要亲吻上去。偏偏顾景林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漠然望着他,像是纵容。“将军……”还是侍女先开口阻止了,“夫人的妆已然化好了,若耽误下去,可能要误了吉时。”掂量轻重后,尉迟骁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欲念,松开了顾景林。在他欲离去之际,顾景林忽然开口道:“尉迟骁。”“嗯?”尉迟骁转过身,惊喜地看着顾景林。顾景林看着铜镜,抚上了发上的珠钗:“成亲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尉迟骁答:“自然,对我来说,成亲了,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们会相守一生的。”“若我今日不依你呢?”尉迟骁颦起了眉,在这紧要关头,他不想出半分的错,因而不得不沉声威胁道:“今日,你我必须拜堂成婚,否则季冬不会好过。”顾景林笑了。是了,尉迟骁就是拿季冬威胁他成亲的。可就在昨日,裴嘉泽告诉他,季冬不在尉迟骁手中,让他无须顾虑,成亲这事,必然不会成。可他不敢冒半点险,他怕裴嘉泽只是为了消除他顾虑而说出的话,毕竟,他现在还没见到安然无恙的季冬。因而,他与尉迟骁对视着,极为认真地问:“尉迟骁,我答应和你拜堂成亲,你答应我,成亲之后,不再会对季冬下手,好不好?”拜堂大婚当日,红妆十里,敲锣打鼓声绵延不绝。有人说,尉迟将军这娶妻的架势较裴丞相当年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人说,还是当年裴丞相娶亲更讲究,尉迟将军还是太过奢靡了。尉迟骁是在意顾景林与裴瑜那一段的,因此娶亲的仪式上大肆挥霍,无论是喜轿还是其他婚宴所用的东西,用的都是顶好的。他没有裴家在京城的根基深,不知道要怎么办一场有格调的婚宴,于是就将这些年积累的身家拿出了好一部分,硬是要在派头上压裴瑜一头。只不过,到了大婚这日,他那些暗暗涌动的虚荣心都已不存在了,在一片喜庆的红中,他的满心满眼只有从轿中缓步迈出的新娘。“景林……”他伸出手,递到了轿子面前,轻唤着顾景林的名字,语气中含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激动。戴着盖头的美人稍稍一顿,最终还是将纤瘦的手放在了他的掌中。在一众宾客的喝彩之声中,他牵着顾景林走向了火盆,这或许与俗礼不合,但他一刻也不想松开顾景林的手,像是生怕他丢掉一般。喜娘适时吆喝道:“新娘举步跨火盆,行为端庄人温存;夫唱妇随同心腹,同辈相惜老辈尊。”尉迟骁察觉到顾景林的手微微攥紧,似是不悦,于是他悄声靠在他耳边道:“别听她的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跨了火盆,往日的晦气便除了,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再陷入曾经那样的境地了。”顾景林没有回答,下一刻,他就被尉迟骁牵着手迈过了火盆,火舌燎到了一角衣裙,留下了鲜有人知的一点儿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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