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五官优越,摆出任何表情都足以令时痴迷。 有时候没有表情,有时候眉宇间隐现怒气,更多的时候是笑,或傲慢,或轻佻,后来只剩自嘲讥讽与无甚感情的冷笑。 他们原本有不输旁人的美好开始,最后弄成那样,谁错得更离谱已然不再重要。 “你走吧。”时说,“我放过你了。”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面前的少年似有不解,站在原地不动:“那你呢?” 时回头望,来时的路黑暗阒静,没有一点亮光。 他却不再畏惧,眨了下眼睛,将黑暗看得更分明。 孤舟应当回到海里去。 “我也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偏离走向的记忆片段中,偶尔插进一些混乱的动静。 先是身体不断被搬弄折腾,一群人围在四周,用冰冷的器械在他身上左捣右戳,紧接着是成串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不止不休。 时听见有人在说“对不起”,说“都怪我最近忽略了你”,哭声悲伤婉转,叫人心碎。 他想说话,想对江雪说别哭了,我把自己弄成这样怎么能怪你。刚要开口,没受伤的手被另一只掌心宽大的手握住,轻柔摩挲间,熟悉的温度传来,却令时心生退意,暂且放弃回到现实。 后来又陆续有人前来,除了前来调查的公安人员,还有幸灾乐祸的,走个过场的,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来了,真心替他惋惜的也不少。 “这孩子,还是把自己困住了。”时听见马老师的叹息,“希望你在梦里,能找到逃生的出口。” 时便心安理得地在现实与幻境的夹层中游荡,睁开眼睛、所有感官与世界恢复连通的那一刻,他还懵懵懂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四面墙壁的单人病房,点滴注入身体的药水,床头显示星期四的日历。在梦境中历尽千帆,放到现实世界不过几天而已。 确认自己活着,出现在时脑中的 (之前还有一章别漏了!) 适逢傍晚,夏日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时仰靠在座椅上,眯起眼睛,看见广场前有个拿着气球的小孩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场景令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有过一次,在人多热闹的地方和杨幼兰走散,找不到妈妈了。 当时的心情时记不太清,想来多半被恐慌占据。小孩子都把母亲视作天,如果母亲也将他丢弃,就真的没人要他了。 后来的许多年,他都在不懈地寻找,找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地方。 他去到时家,在日复一日的无视与冷待中,从起初的满怀期望到热血渐凉;他渴望朋友,又总被先入为主的偏见和恶意伤得体无完肤。 他不断地找,不断地被丢弃,直到遇见傅宣燎,他命运中的太阳。 太阳啊,时抬起头,他曾将没有太阳的长夜视作一场煎熬,如今却觉得不过这样。 不过就是没有光。 很快,扁着嘴快要哭出来的小孩等到了他的妈妈,被叫着“宝贝”抱在怀中。时猜想,母亲的怀抱大抵是温暖的,哪怕他从未拥有过。 倒让他想起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渴望的那个拥抱。 谁想沉睡的几天功夫,他就丧失了拥有的欲望。 毕竟一时虚妄的欢愉换来的只有无尽的痛苦,而近乎癫狂的偏执已化作尘土,通过呼吸和心跳复苏的生命迹象,也无法再将它完整拼凑。 目送那对母子渐行渐远,远到那飘得高高的气球都看不见,时呼出长长一口气,让风呼啸着穿过他的支离破碎的胸膛。 他突然什么都不怕了,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因为死过一次的人,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痛觉让模糊的视线再度变得清明,他看见林立的高楼上盘踞的乌云,听见藏匿于其中风雨欲来的声音。 看,连老天都催着他赶紧告别了。 时离开不过五分钟,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区就乱了套。 傅宣燎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出去买个东西的短短几分钟,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苏醒迹象的人就不见了。 他把病房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垫都掀起来细搜了一遍,除了一张被雨水浸透过皱巴巴的狂犬疫苗注射指南,什么都没找到。 傅宣燎努力维持镇定,一面打电话要求医院调监控,一面将那张注射指南摊开。 注意到上面的第二次注射日期是昨天,已经过了时效,傅宣燎一时愣住,飘飘忽忽的,由着这些天来最沉重的无力感将他密不透风地包围。 那天打完高乐成的电话赶到这里,面对的“手术中”三个冷色调的字。 傅宣燎不愿回想,却根本无法忘记时被推出来的样子。 昨天还和他拌嘴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身上遍布深浅不一的伤痕,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那双总是黏着他的眼睛闭得很紧,像睁不开,又好像不愿睁开,不想回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江雪说,打不通他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后来那所破旧厂区附近的居民发现门口躺着个人,一并发现这人手里攥着手机,她的电话刚好打进去。 救护车把时拉到医院时,时已经奄奄一息。他身上多处挫伤,左边肋骨骨折以至胸腔内出血,幸运的是没伤及动脉,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 “我不知道他出去了,还以为他在家画画。”江雪接过高乐成递来的纸巾,不断擦拭眼角溢出的泪,“他那么讨厌下雨,我竟然让他在雨里躺了那么久。” 是啊,傅宣燎想,我明知道他不喜欢下雨天,却让他在雨里等了那么久。 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我打的电话?这通电话是不是在求救?是不是在听到那样冷漠的言语之后,才放弃求生的挣扎,连报警电话都没打? 即便如今回想,傅宣燎可以肯定当时说出“与我没有关系”这样的话,除却一时气急,更有意在告诫时不要总拿生死做筹码,自己的生命应该自己把握珍惜,然而在那样惨烈的情况下,这句话无疑成了对时雪上加霜的打击。 他虽恨时强加给他的束缚,可从未想过让时死,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就不挂电话,就继续问他在哪里,就赶紧出去找他,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直到他醒来。 可是世上没有早知道,所有的假设都是徒劳。 将肆意蔓延的焦灼不安强行压下,傅宣燎拨通了警察的电话。 之前警察过来的时候,已就时遭遇袭击殴打的恶性事件展开调查,如今时不见了,傅宣燎自然首先怀疑是否又是之前那帮人下的手。 下午刚沟通过,目前警察那边也没有太大进展。一来目前的证据只有集团大楼那边的一段监控,上面显示周日上午九点五十五分时来到大楼一层,与前台对话几句之后,被该集团员工周某送到门外停车场入口。 而那个入口刚好没有监控,时开来的车也在原地,至于时究竟如何悄无声息地从集团大楼被移动到数十公里以外的郊区,警方还在审讯嫌疑人和搜集证据中。 二来郊区废弃工厂那边更是毫无头绪,犯罪分子殴打时之后销毁了仓库里可能留下的全部痕迹,还将人拖到厂区外雨淋,活体取证的可能性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可谓相当狡猾。 傅宣燎这几天都在医院,只从警察口中听说那个周姓员工嘴很严,显然在包庇什么人。 眼下案子暂无头绪,受害者又不见了,警方也高度重视,接到电话后立刻赶来医院。 几天没合眼、刚回去打算休息一下的江雪也折返回来,狠狠瞪着傅宣燎,问他怎么搞的,把人都弄丢了。 所有人焦头烂额之际,四楼电梯门开,两个人一边吵架一边往外走。 “让我来看他?我凭什么看他?”李碧菡红着眼,“他又不是我儿子。” 时怀亦听不得这话:“他怎么不是你儿子?” 李碧菡冷笑:“他是谁生的你自己清楚,外头的人给你面子不提那些破事,你就真蒙着眼睛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时怀亦被说得脸上挂不住,大庭广众之下又不便解释,只拉着李碧菡往病房走:“家里的事我们回家关起门来说,先去看……” 听到这个名字,李碧菡登时跳脚:“,整天就知道,时怀亦,你是不是早把我们的沐沐忘干净了?” “你又提他做什么……” “他是我的儿子,怎么不能提?”李碧菡说着鼻翼抽动,几欲落泪,“我的沐沐多可怜呐,得了病没人管没人问,他才二十岁啊。” “谁没管谁没问?家里能做骨髓配型的不是都去了?” “我就不信一个都没配上!”李碧菡把胳膊从时怀亦手中抽出来,坚决不再往前走一步,“你的好儿子时根本没去配型吧?因为不想救我的沐沐,所以谎称没配上。” “说了多少次了,真的没配上。”每隔一段时间的旧事重提,令时怀亦倍感疲累,“沐沐也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救他?” “口说无凭,那你把化验报告拿给我看看。”李碧菡不依不饶,“如果真没配上,你又何必东躲西藏,这么多年都不敢让我看?” 离病房越近,吵嚷的分贝就越高。 傅宣燎正在和警察一起观看监控记录,正看到时拐进楼梯间,几分钟后出现在楼下,往医院外面走。 他脚步虚浮,用尚且能动的那只手借着墙面、护栏支撑身体,头也不回地走出监控界面,伶仃的背影毫不留恋。 监控没有声音,画外传来的声音便成了此刻唯一的动静。 外面两人甚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围绕着时展开争吵,仿佛他与他们无亲无故,连基本的尊重都不配得到。 江雪听得难受,想出去提醒他们点小声,刚转向门口,傅宣燎一阵风似的擦过她身侧。 一巴掌拍在门板上,傅宣燎冲走廊吼道:“要吵去外面吵!” 时怀亦和李碧菡被吓了一跳,见是傅宣燎,才双双松了气,转而愤然瞪视对方。 “来都来了。”时怀亦无奈先退一步,“孩子受了很重的伤,作为长辈,看一看不过分。” 可方才提到已故的儿子,心酸委屈泛了上来,李碧菡歪倚在墙边,用手揩去眼角的泪:“他自己的妈妈怎么不来?” “你就是他的妈妈……” “时怀亦,你是不是一定要逼我认了这个儿子?”怒火再度被挑起,李碧菡含泪瞪着时怀亦,“那我就告诉你,我唯一的儿子叫时沐,房间里那个叫时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我也……” 听到不吉利的“死”字,时怀亦也不淡定了:“你怎么能咒他死?他可是你儿子!” “呵,老天不长眼,当年死的怎么不是他,我恨不得拿他的命去换我沐沐的……”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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