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下的尸骨帝髯接过地图,手指划过粥鹤所圈的地方,抬眸问:“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鬼也有秘密不是吗?”粥鹤把红笔别回胸前,瞟了一眼棺材,压低声音道,“如果愿意,今晚午时见。”——帝髯自认为自己不会答应陌生人的请求,但当午时的钟声响起时,他还是鬼使神差坐上前往铁塔的车。粥鹤所圈的地方虽偏僻但不远,小叶片睡在座椅上,卷着叶身呼啦啦地睡觉。帝髯目光有意无意往后视镜瞄,月黑风高加情绪紧张,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准备抛尸的变态杀人犯。十五分钟后,帝髯到达会面的地方。民风淳朴的旅游小镇,塔的位置不需要额外寻找,因为它就立在村口的河边。时代日新月异,当年受人唾弃的镇鬼塔摇身一变摇钱树,塔前堆积的香灰及夺目的菊花分外刺眼。“来了。”粥鹤从塔后走出来,手机黯淡的光照亮他的脸,阴森森的像个纸娃娃。帝髯把小叶片放到头顶,走到塔前观察了一番,皱眉问:“要挖开吗?”“当然。”粥鹤走上来,他把手机的正面朝向帝髯,上面是一个关于扶竹的浏览页,“这是饕餮的手机,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铁盒子。呵,你知道吗,扶竹在这个时代很受欢迎。”帝髯蹙了蹙眉,继续专心研究铁塔。粥鹤继续自顾自地说:“铁盒子里的人说你们的爱情惊世骇俗,说你们是绝美be,虽然我听不懂,但应该是夸奖的话吧。”帝髯没有理会粥鹤,而是敲了敲石塔,转身回到车边,打开后备箱取出铁锹走到塔的附近埋头挖坑。贴了冷屁股的粥鹤讪讪闭嘴,他走到一边放哨。闲得无聊,摘下一片树叶子嚼起来,他视线落到村长家门口,透过泛黄的窗纸,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视线移到毫无察觉的帝髯上。这场挖掘持续了半小时,帝髯抛开泥土,捧出土坑中躺着的锈铁盒子。他把铁盒放在车顶,然后从后备箱取出清理的工具,学着考古人员清理泥土。粥鹤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警惕回头。铁盒没有锁,绿色的长形铁盒,远处看完全是缩小版的棺材,正前方贴着一张已经腐蚀的封条,帝髯努力辨认,发现是一张封魂符。粥鹤发现远处有火光在接近,连忙催促帝髯:“娃娃你别磨叽了,有人来了!”帝髯一怔。娃娃?他略有不悦地抿唇,伸手小心打开铁盒。一想到其中装的是扶竹的尸骨,他的力度就忍不住一轻再轻。等最后完全打开的时候,他愣住了,因为里面如粥鹤所说,装的根本不是扶竹的尸骨!扶竹身材娇小,羸弱多病,与盒中宽大的骨架根本不相配!火光已经靠近,幽暗的光线下,出现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帝髯不动声色地转身,挡住车顶的铁盒。“你们几个是谁?”老者抬手用灯火照亮帝髯的脸,一双凹陷的双眼眯起,审视意味地打量面前两人。帝髯喉结滚动,挤出一抹笑,淡定解释:“我们是游客,因为对古迹很感兴趣,所以慕名而来。”老者闻言回头看向铁塔。而帝髯看着地上显眼的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老了,眼睛不好使了。”老人回过头,嘴角上扬扯出古怪地笑,“既然都到村口了,为什么不进村里坐坐呢?”帝髯把脚边的铁铲往车底踢,从容地拒绝:“不了,我的爱人喜欢看日出。”这谎话拙劣,凌晨在镇鬼塔边等待日出,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老人似乎没有听出话里的不合理性,他晃了晃手中的提灯。火苗摇曳,在寒风的摧残下忽暗忽明,一如那双浑浊的双眼:“没关系,可以到我家歇息,等五点我叫你们就是。”帝髯戴上手套,礼貌拒绝:“真的不了,我们有帐篷,而且我的小男朋友很怕生。”“哦,那是我多事了。”老人放下提灯的手,“我先走了,但走之前我要多嘴一句,塔里的主人就是因为爱情死的,你们亲近时离远些别激怒他,免得惹火烧身。”帝髯微笑点头:“我们知道了。”等老人踉踉跄跄走远,帝髯的表情逐渐冰冷,他把铁盒合上,走到塔边开始填坑。粥鹤也没闲着,帮忙收拾工具。等再回到车前,帝髯发现扶竹竟然醒了,正站在铁盒前歪头困惑。帝髯发现铁盒被打开了一条缝,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弯腰轻声问:“扶扶知道里面是谁吗?”扶竹点了点叶尖。帝髯见此追问:“是谁?”扶竹跳上帝髯的手心,在他手上写下两个字。帝髯感受着叶片划过手心的刺痛感,片刻后心头一震,抬眼问:“扶吟?”扶竹点了点头,摇摇晃晃跳下手心。“原来是他。”一直默不作声的粥鹤走上来,托着下巴思考,“想想也是,戏殷这么小气一个人,怎么会舍得把扶竹安葬在这。”“可是扶吟为什么会被埋在塔下?”帝髯头疼地闭眼。如果没记错,这个塔当初是为了镇压作用而修建,假设放铁盒的是帝庆槡,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让自己儿子永世不得超生?不对!帝髯睁开眼,看向粥鹤时呼吸急促:“我明白了!不得超生,帝庆槡就是在利用铁塔不可超生这一点留住扶吟的魂魄,让他永远留在这个世上!”“目前看是这样,不过这法子也太狠了,真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粥鹤说完捏紧拳头。粥鹤很气愤,扶竹不知道他在气愤什么,他只知道他要把他的骨头捡出来,等以后重塑身体时再利用。他溜进铁盒内,悄悄卷起自己的骨头——一块蝴蝶骨,漂亮小巧,但对叶片来说简直是庞然大物。扶竹晃了晃自己被骨头刺穿的叶尾,难过地耷拉。“扶扶。”帝髯及时拦住扶竹,他拿起骨头放回铁盒,说教道,“你怎么可以乱拿骨头?这些东西日后可能会派上用场,要是弄丢了,拿我们小扶扶去赔吗?”扶竹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运了好几分钟的骨头被帝髯随手扔回铁盒里,气得瞬间支棱起来。帝髯看不懂扶竹的叶体语言,他把小叶片揣进怀里,打开车门准备离开。“等等吧。”粥鹤却突然拦住帝髯,“等几分钟,可能会有惊喜。”帝髯奇怪地回头,心存疑虑,但想到粥鹤是扶竹的手下,还是选择暂时相信。两人在寒风中等待,中间粥鹤百无聊赖,取出一张泛黄的试卷当场做起来。帝髯奇怪地侧目:“鬼也需要学习?”“人类不都说学无止境吗?”粥鹤停下笔,抬头说,“我准备考地府的鬼差,类似于你们的公务员。”提到地府的职位,帝髯想到陌严两人,沉思问:“陌归陌严也是考的巡视?”粥鹤沉默了半晌,摇头说:“不知道,可能是吧。”帝髯闻言准备停止谈话,但粥鹤主动道:“陌严两兄弟讨厌你。”“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你的子民。”粥鹤暗下眸子,挥动笔杆,“当初你的死造成了帝国大规模的起义,那年恰逢干旱,国家因为先帝的常年征战而没有足够粮食,结局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帝髯听后沉默不语,头微微低着看不清表情。倒是旁边的扶竹用力摇叶身。他觉得饥荒不怪帝髯,且不说当时的帝国本就不强盛,就说人在自然灾害前的渺小,即便帝髯在世,遇到这种情况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一叶接下来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周围只有唰唰的笔身,蝉鸣吵闹,当那极轻的脚步声混进来时,所有人都愣了两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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