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嫂这么喜欢泥娃娃?小表弟问。
你表嫂喜欢的不是泥娃娃,袁腮道,她喜欢的是真娃娃。
那我们一起干吧!小表弟兴奋地说,表哥也可以入伙。
让我们跟你们养牛蛙?我说,看见这些东西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表哥,我们不仅仅养牛蛙,我们‐‐
别吓着你表哥,袁腮打断小表弟的话,说,喝酒,老兄,还记得毛主席当年是怎么教育那些&ldo;知青&rdo;的吗?‐‐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正如王肝当年痛定思痛后所言:爱情是一场病。想想他迷恋小狮子那漫长的岁月里的表现,真不可想象他在小狮子嫁我之后,还能够活得下去。以此类推,秦河对姑姑的痴恋也是一种病,他在姑姑嫁给郝大手后,既没有投河也没有上吊,而是将痛苦转化为艺术,一个卓越的民间艺术家由此产生,仿佛从泥巴里跳出一个赤子。
王肝没有回避我们,他甚至主动提起当年对小狮子的痴迷,谈笑之间,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的态度,让我备感欣慰。心中埋藏多年的歉疚被稀释,对他生出若干的亲近和敬意。
我说了你都不一定相信,王肝说,小狮子赤脚走过河滩,河滩上留下一行脚印,我像小狗一样趴在河滩上,嗅着那些脚印的气味,泪水啪嗒啪嗒滴下来。
你就胡乱编造吧,小狮子红着脸说。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王肝一本正经地说,如有一字谎言让我头发梢上长疗!
听听吧,小狮子对我说,头发梢上长疗,还不如让你的影子感冒。
这是很好的细节,我说,我可要把你写进剧本里去啊!
谢谢,王肝道,你一定要把那个名叫王肝的傻瓜做过的蠢事通通写到剧本里,我这里素材多着呢。
你敢写我就把你的稿子烧了。小狮子说。
你可以烧掉纸上的字,但烧不掉我心中的诗啊。
酸劲儿又上来了。小狮子道,王肝,我现在想,嫁给小跑,还不如当初嫁给你呢,起码你还趴在我的脚印上哭过。
嫂夫人,您可千万别开这种国际玩笑,您与小跑,是绝配。
确是绝配,小狮子道,连根孩子毛都没生出来,不是绝配是什么?
好了,别说我们了,说你,这么多年了,你也没找个人?
我病好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不爱女人。
那你是同性恋?小狮子嘲道。
我什么恋都不是,王肝道,我只恋我自己。我恋我的胳膊,恋我的腿,恋我的手,恋我的头,恋我的五官,恋我的五脏六腑,甚至恋我的影子,我经常跟我的影子说话呢。
你大概又患上了另外一种病,小狮子道。
恋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恋自己不要代价,我想怎么爱我自己,就怎么爱我自己。自己做自己的主……
王肝把我和小狮子带到了他与秦河居住的地方。大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木牌子,上写着:大师工作坊。
这里是人民公社时期的饲养室,是我经常前来玩耍的地方。记得当年,这里昼夜散发着牛和骡马粪便的气味,院子里有一口大井,井旁一个大缸。每天早晨,饲养员老方把牲口一个个牵出来,牵到大缸旁饮水。饲养员小杜,站在井边:不断地将水提上来倒在缸里。那饲养室宽大敞亮,里边一排溜儿安着二十几只石槽。最头上的两只高大的石槽是骡马使用的,里边的石槽低矮,是牛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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