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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第1页）

更不用说到了&ldo;九一八&rdo;那个悲惨的时候，本来最该与这片黑土地共存亡的官们，也就是这片黑土地的真正主人，有的跑了，有的打一阵子降了，有的干脆就一头投进了能继续给他们乌纱帽的侵略者怀里。

&ldo;满洲国&rdo;十四年，&ldo;正经人家&rdo;的我的祖辈中，没一个人挺身抗战打鬼子，这是不能不使我感到羞愧、悲哀，甚至耻辱的。可再想想，又该怎样责备他们呢？

1935年11月22日，胡风为萧红的《生死场》写的《读后记》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蚊子似的生活着，糊糊涂涂地生殖，乱七八糟地死亡，用自己的血汗自己的生命肥沃了大地，种出食粮，养出畜类，勤勤苦苦地蠕动在自然界的暴君和两只脚的暴君的威力下面。

在那辽东大山的碾子沟，我的祖辈知道自己来自莱州府，还知道那碾子沟北边不知多远的地方有座奉天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不知道碾子沟属凤城县，就像不知道奉天城被日寇占了一样。从山东家到东边道，一辈辈不知道生而为人该享有什么样的权利和义务，只知道自己生来就是被官家管着的。他们怕官、躲官，蹲在那大山里，没有村屯（街道）门牌户口。只有见到哪儿升起缕炊烟，又来了一户人家，跑去唠上一阵子，才能知道点外面的信息。但是，说他们&ldo;糊糊涂涂地生殖，乱七八糟地死亡&rdo;，他们会反感，不同意。因为闯关东本身，就是对命运的一种抗争，是子民对父母官的一种挣脱。他们是揣着一个梦奔来黑土地的。提到农民，千百年来就是&ldo;面朝黄土背朝天&rdo;，而我的三个奶奶还要脚底朝天。开荒、种地、栽树，那&ldo;三寸金莲&rdo;支撑不住身子，是跪着爬着忙碌着的。无论我的祖辈怎样老老实实地当了14年亡国奴，他们的勤劳都是足可以代表中国的劳动人民的。这样的家族如果不能富裕起来，这个世界肯定是出了问题。

从我的爷爷辈起，往上数没有读过书的，他们不识字，但你不能说他们没文化。&ldo;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rdo;，&ldo;穷死不下道&rdo;，&ldo;老实人长长在&rdo;，这类打造&ldo;正经人家&rdo;的最普遍的哲理名言，今天也没错。可拿到那&ldo;满洲国&rdo;的时空中，是不是就是顺民了？而这是不是也正是千百年来的愚民政策的结果？

关于我的岳父的文字，是像正式采访一样，边听边问边记的。我的父亲是1979年去世的，那时距接受采写本书的任务，整整还有10年时间。我的祖辈闯关东后及其在&ldo;满洲国&rdo;的生存状态，大都是从1974年去世的我的很会&ldo;讲古&rdo;的老爷爷的口中，不经意间断断续续获知的。就无从问询，也有些迷惑，果真就蒙昧到不晓得那时的灾难和罪恶，都是弄出了&ldo;满洲国&rdo;的侵略者弄出来的吗？

1932年7月13日，《中共珠河特支给省委的报告》中说：

一部分落后群众（尤其是农民之一部分）之存在，是不可忽视的，尤其是不问政权在谁手里，纳税征租是一样的，只希望迅速安定地方，以便耕作。

如果那次去我家抢劫的不是胡子，而是被称做&ldo;屯匪&rdo;的开拓团，我的祖辈会照样殊死抗击。如果我的祖辈不是住在碾子沟，而是二道沟，或者仙人洞，主动或被动地，他们会知道些闻所未闻的做人、做中国人的道理，成为那红地盘的成员，为抗战做些他们力所能及的事。他们缺乏国家意识，厌恶、畏惧那些并未授权让他们管理国家的官家人，唯恐避之不及。但是，&ldo;九一八&rdo;事变后不同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个中国人。而我想说的，则是我的祖辈的潜意识中可能多少有点儿的，也可能一点儿也没有的，及无论官家怎样腐败，对像我的祖辈这样的蚁民怎样没有尽到责任、义务，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必为这个国家承担责任、义务，特别是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我的父辈的名字中，都有个&ldo;国&rdo;字，民间叫泛&ldo;国&rdo;字。我们这一辈泛&ldo;正&rdo;字，下一辈为&ldo;天&rdo;字。我爹去世前特意交代他的三个儿子：&ldo;国正天兴顺，官清民自安。&rdo;记住了，一辈辈往下排。又道：&ldo;这是你们的太爷爷留下的。&rdo;

不知道我的不识字的太爷爷，是什么年代把这10个字交代给我的爷爷的。倘是那个&ldo;满洲国&rdo;，牛头马嘴对得上碴口吗？可谁又能说我的祖辈的期盼，不是真诚的呢？

20世纪末，笔者到中国著名的将军县湖北红安采访，红安人讲的国民党屠杀当地百姓的情景，让我毛骨悚然。

让我们看看《红安县志》的记载：

紫云区大屠杀：红四方面军第四次反&ldo;围剿&rdo;失败后，蒋介石下令对革命根据地实行壮丁杀光、房屋烧光、粮食抢光的&ldo;三光&rdo;政策。1932年10月下旬，国民党军第八十九师进攻紫云区，提出&ldo;变紫云区为死人区&rdo;的口号，将桂家洼躲入山中的群众赶到山沟里，用机关枪进行扫射，一次屠杀300多人；在沙洼屠杀200多人，并将尸体抛进闵家河做桥墩，上面铺木板，让人马通过。黄龙冲附近的一条山沟，近1000名被害群众的尸体几乎将沟填平，被人们称做&ldo;死人沟&rdo;。

平头岭大血案：1932年10月，红军主力西移，国民党当局对鄂豫皖根据地实行&ldo;三光&rdo;政策。国民党第八十九师进占七里坪后，于1933年2月6日&ldo;追剿&rdo;中共鄂东北道委武装进入天台山。时逢大雪，国民党军遍山搜查，将避入深山的2000余群众逼至平头岭，除叶宗才等3人逃脱外，其余全部被杀，造成骇人听闻的&ldo;平头岭大血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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