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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这很不合理，非改革不可。

墨子的方案，是改革分配制度和人事制度，做到自食其力，按劳分配，各尽所能，机会均等。

首先，每个人都要劳动，都要做贡献。劳动包括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贡献则有分工不同，叫&ldo;分事&rdo;，比如君王搞政治，士人当助理，农民种庄稼，妇人做纺织。这些都是劳动，也都有理由有资格按照贡献大小得到相应的报酬。这就是自食其力，按劳分配。9

其次，既然按劳取酬，那么，为了体现公平，社会也应该保证所有人都&ldo;各从事其所能&rdo;，让每个人的才能都得到充分的发挥。这就是各尽所能。10

第三，既然是各尽所能按劳分配，那么，社会的管理，就应该是&ldo;有能则举之，无能则下之&rdo;。即便地位卑贱如农民、工人、商贩，只要有能力，也应该&ldo;高予之爵，重予之禄，任之以事，断予之令&rdo;。相反，即便是王公大人的骨肉之亲，没有能力也不能做官。总之，尊卑贵贱，都必须根据能力、表现和贡献进行调整，做到&ldo;官无常贵而民无终贱&rdo;。这就是机会均等。11

毫无疑问，这样的社会理想在两千多年前提出，堪称振聋发聩，不能不让人惊叹。故此说一出，便立即风靡天下，成为孔子之后与杨朱齐名的两大显学之一（杨朱的学说详见本书第三章）。

然而好景不长。风行一时的墨家思想，很快就销声匿迹，墨子本人也被遗忘。司马迁的《史记》中，墨子的生平甚至只有寥寥二十四个字。

盖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为节用。或曰并孔子时，或曰在其后。12

杨朱更惨，一个字都没有。

这不能简单归结为独尊儒术所使然。事实上汉武帝之后，历代统治者都是兼用儒法，道家思想则一直为文人士大夫所青睐，因此不但有&ldo;外儒内法&rdo;，而且有&ldo;儒道互补&rdo;。唐代以后，更形成儒道释&ldo;三教合流&rdo;。只有墨家思想万劫不复，被迫成为&ldo;地下党&rdo;。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墨子的主义和践行都有问题。

首先是没有依据。儒家的主张是有依据的。西周建立的礼乐制度，就是历史依据；人皆有之的亲亲之爱，就是人性依据。墨子的主张，却是凭空想象出来的，既无依据，也没有办法。他的一整套改革方案，说起来振振有词，听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却没有一件能成功，没有一件能推广，也没有一件能持久。

当然不可能成功，因为做一个&ldo;墨家社会主义者&rdo;太苦太累太难：穿粗布衣服，着糙鞋木屐，整天干活不休息，弄得小腿上没有粗毛，腿肚子上没有细毛，非如此不能叫&ldo;禹道&rdo;，不能算&ldo;墨者&rdo;。13

这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没错，墨子主张公平正义，这是我们要的；主张人类幸福，也是我们要的。但他主张的公平正义，却要靠吃苦耐劳、赴汤蹈火去实现；他许诺的人类幸福，对大多数人来说却是苦哈哈的。也许，在墨子看来，只要大家平等地过苦日子，就是幸福。如果像他这样，领导人带头过苦日子，芸芸众生就更应该欢欣鼓舞，感恩戴德。可惜他想错了。人民群众的愿望，是既要平等，也要过好日子。人人破衣烂衫，餐餐粗茶淡饭，天天劳动不止，还不准有娱乐活动，14这样的日子没人想过。

难怪庄子学派会说墨家&ldo;反天下之心&rdo;了。反天下之心，就是违背人之常情常理。故，&ldo;以此教人，恐不爱人；以此自行，固不爱己&rdo;；强制推行，则&ldo;天下不堪&rdo;。就算墨子自己能实行，奈天下何！15

那么，庄子他们又是什么主张？

两种&ldo;无政府&rdo;

庄子的主张，是&ldo;无政府主义&rdo;。

笼统地说，道家是不喜欢政府，也不喜欢领导的。至少，庄子和庄子学派不喜欢。他们认为，政府和领导最好没有。就算不能取消，也得等于没有。形象的说法，叫&ldo;上如标枝，民如野鹿&rdo;。16标枝，就是树顶上的叶子。它存在吗？存在。管事吗？不管。

这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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