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星虽然是二战日本投降之后少数尚存的帮会之一,随着几代龙头的经营党徒剧增如今也已逾五万人,但和香港其他洪字头的社团相比,还是相差甚多。
问题就是出在一个“钱”字上。
东星的板块大多盘踞在全港经济边缘地带,凡是有油水的部分都在他人之手里。虽说揾食靠的是拿一把刀去见血,但归根结底,凭的还是票子。没有印着Queen大头的银钞只会拼刀,那多半明天被斩死的,就是自身了。
而荷兰,就是香港帮派的印钞机。这个欧洲的金三角,毒品和色情几近合法的国家,诱惑着一艘接一艘来自大湾的航轮驶入阿姆斯特丹港,落地在这片天然就是罪恶滋生的土壤上。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香港社团在阿姆斯特丹站住脚,也随之发现荷兰本地的外籍帮会战斗力过于绵软,组织性也过于松散,面对这批从油麻地真刀真枪闯荡出来的亡命徒,根本硬不起来。
而荷兰警方也不知为何对这帮黄皮肤社团分子有一种奇妙的认知,他们宁可和能摸出AK47的土耳其黑帮血战,或者和裤裆里藏雷的意大利黑帮周旋,就算和摩洛哥黑帮近身赤膊,但是对东方黑帮就是不敢轻易招惹。
派卧底内部瓦解?别想。
哪怕找了个会说中文的卧底,社团也不会从当地吸收成员,在香港大把的人排着队等着补充空缺,回头再摇身一变在海外完成镀金返咗香港,边个不愿?
乌鸦太清楚这趟来荷兰,他是来做什么的了。跑路?少了。
毒品生意是暴利,东星或者是他自身,没理由不来挣一笔。说的冠冕堂皇一些,是为了社团的利益在荷兰分得一块蛋糕,可真若是拿下一块地盘,话事人的口袋能有多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正是原始资本累计的时候,他不会马虎。
荷兰,好地界,好战场。
“大佬...荷兰烂仔都搞掂咗?”细仔一见乌鸦从包厅里出来,便立马迎了上去。
乌鸦无所谓的笑笑,一脸得意,“真系晦气嚟,还同我一样有满头黄毛。蠢这衰样,重想卖粉搵银?我不过随便吓吓怕得就要搵老母,趁早给我滚蛋罗,仲想同我争地盘,不知所谓。”
他一只脚刚迈出粤式酒楼,街上高挂的霓虹灯牌的红光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佐以他的张扬,更加形成一股不可言明的邪气。
围在身边的细佬掐着谄媚,还想跟上前捧几句恭维话,没想到一个没长眼的侍应端着一大桶的脏碟脏碗,鞋底踩油把手里的碟碗尽数倒在了乌鸦的身上。
堂堂黑社会大哥,就这样被淋了一身汤汁,好不狼狈。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个小侍应生都呆住了,乌鸦愣了两秒,就是一声愤怒大吼,“边个该死的仆街仔!?找死啊!”
他一眼瞪向侍应,满脸凶神恶煞,侍应哪里见过有这等压迫感的人,被吓住扶不住眼镜,直接跌坐在地上,脸上万分惊恐。
还不等乌鸦说第二句,身边跟着的马仔早就开口骂道,“喂!你食屎呀?够胆撞我大佬!信唔信今日就给你见阎王?”
这里虽然是荷兰,但是这家酒楼开在唐人街,又做粤菜,上至老板,下至侍应大多都是亚洲面皮,黄色人种。虽然说对方讲的是粤语侍应并不能听懂几句,但中文音底有相通的共性,他再傻也听得明“阎王”两个字。
阿姆斯特丹位于荷兰的心脏,唐人街又是阿姆斯特丹的心脏。在这里,走在街上魁伟健壮的帮派成员比比皆是,被吓得半死的侍应又怎会不知面前的人不是随便一说。或许,他真的在今夜就丧命于某个倒满垃圾的角落,然后手分手,腿分腿的被冲入下水道。
这世道,sha个人,再容易不过。
侍应知道谁是大佬,直接跪在乌鸦面前求饶,求的是自己的一条生路。
几个马仔都太清楚乌鸦的脾气,见他不应声,都笑的有些不怀好意,怕是在想这衰仔今晚的死法有少花样吧。
乌鸦不应声,确实是在想他的死法,不过,是上一世的。
在他的努力回想下,依稀记起上一世的此时此刻,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小插曲。当时的他怒不可遏,按照他以往一贯的风格,随便一挥手,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那个时候这个还未到社会上活几年的侍应的结局如何,他不知道,也不会想着去过问。但既然交给了手下,又不置一词,想来也没有了留情的可能。
他重生这些时日以来,世界似乎和自己记忆中没有区别,所有事情都朝着原有的方向无差进行。
太阳东升西落,车轮滚滚向前,真实如昔。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安排这样一场奇幻给自己。想改变么?改变什么?自从他十四岁那年入了古惑档,这辈子就已经注定要在斗争与厮杀中度过。血腥已经浸入了他的皮肉骨血。这一路走到底,走到死,只有成败,没有对错。
难道说,是他上辈子选错了吗。所以倒在了仇人的讥笑不屑下、死在了满天瓢泼都浇不灭的大火里。
他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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