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姐姐的。”永寿点点头,抬头的角度注意到她下巴的淤青,唬了一下,道:“姐姐你脸怎么了?”
月芍伸手去摸,一阵疼,“没事,一点小伤。”
她走进寒松轩,只见西侧间书房里,外出回来的裴珩已经卸下繁复的冠带,用一根羊脂玉发簪束发,早上出门的宝蓝缂丝襕衫也褪去,身上只穿着一袭松松的月白袍子,因着他身材高大健朗,松垮的家常衣服竟穿出十分的雍容来。此时正气定神闲的拿着一卷画欣赏,神色安闲。
早上还是不甚愉快的出门的,回来这么开心,应该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月芍怔怔看了裴珩几眼,突然决定放弃原来哭诉的计划,何必呢,她还有其他法子对付此事,不一定要破坏裴珩难得的好心情。
想罢,抬袖把眼睛擦一擦,悄悄的往楼上而去,准备用房里备着的一点水洗脸,结果放拧了帕子,那边门就被推开了。
裴珩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神色,笑问,“怎么外头回来也不跟爷问个安?”
他出乎意料的出现吓了月芍一跳,抬头看他。
裴珩表情慢慢变了,怡然一分分褪去,眼中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眉的沉冷,他一步步走过来。
月芍有些无措,她都已经决定不想告诉裴珩了,偏了头去遮掩。
裴珩大手坚定有力,拇指和食指略一用力就将月芍的脸掰过来,他弯着腰低头,乌黑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那被指甲伤到的两处小疮口。
“谁伤了你?”他的声音低低的,压抑着一种难言的情绪。
月芍抬眼看他,裴家的男子都是中等个子,独裴珩生的特别高大。他是个读书人,但又不只爱读书,骑马打猎蹴鞠游玩等等,裴珩玩的比纨绔子弟还精,是以练就他一身硬邦邦的肌肉。这样的他偏偏一穿上读书人的方巾襕衫,看着又像个斯文人,只有月芍这样的枕边人才知道脱去衣服后他身体里蕴含的力量。
月芍咬牙,明明不想说了,可是被他这样一问,竟比刚出秋茗居时还委屈,只觉喉咙里发紧,眼睛发热。
在裴珩眼里,少女秀美的大眼睛里,眼泪一颗颗落下,明明是受了委屈却偏偏倔强的不肯跟他说。
他心里一阵酸。
他知道月芍是多么恬静柔顺的性子,被人欺负了回家还要掩藏。
裴珩将月芍揽入怀中,低低哄她,“不哭了……你不想说没关系,不哭了。”
月芍卷缩在男人宽阔的怀中,那种温暖和心酸,不仅制不住她的泪,反到刺激她如开了闸门一般,抑制不住的呜呜咽咽起来。
她紧紧抱住裴珩有劲结实的腰身,轻声叫他,“四爷……”
“我在这,别怕。”裴珩摸胸口的小脑袋。
她叫了一声又一声,裴珩耐心的回应她。
等月芍哭累了,裴珩抱着她上床,手在打碰到月芍膝盖时,月芍一声痛呼,又忙抑制住,还想假装没事的赶裴珩离开,嗓音还沙哑的,“我……我没事了。”
裴珩不许她动,把她压在床上脱得光溜溜,只剩一条小肚兜遮身,只见少女洁白匀称的两条腿羞涩的缩着,每条腿的关节处都有拳头大的淤青。
裴珩看的几乎抑制不住怒气,紧紧抿着唇。
月芍趁着裴珩松了手上的劲,赶紧将被子往身上遮盖,此时的心情已然无法用言语描述。愤恨,伤心,委屈,然后突然加入羞涩,还挂着泪的小脸腾腾的红了起来。
青天白日的,真要看就看腿好了,怎么能把人扒成这样……
裴珩深呼吸,深呼吸,良久才控制情绪,露出一丝丝微笑安抚月芍,“今天不要你侍候,你在楼上好好休息。”留下这句话就重步下楼。
他把留守的永寿和永宣叫到西侧间询问,知道月芍是被李妙琼传入内院的,婚后头一次涌出对李妙琼的愤怒,是跟以前那种恨她不争气,恨她愚昧不一样。这种恨,带了冰冷的厌恶感。
挥挥手,裴珩让两个小的出去。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沉默的坐了两炷香。
他叫明祺进来问:“你知道我们家奶奶们陪嫁下人的身契哪一处收着?”
明祺一怔,想了想回答:“如老太太和太太们这般的,下人们的身契都是跟我们裴家的合一处去,单有一个小库房收着。但几位奶奶的陪嫁都还是自己收着的,约莫等日后奶奶们的陪嫁跟外院小子们配婚,那身契才会取出来。”
裴珩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看窗棂外新点上的灯笼,目光幽深,静静站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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