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ldo;表弟&rdo;望而却步。
我听见他恨恨地嘟哝:&ldo;孙子才挂专家门诊!&rdo;
我直想哈哈大笑,但又怕被视为精神病,更怕他再吐出句容易招惹是非的话,或者竟无端地引起某些人们的众怒,又一把扯了他的手便走。
一离开医院,我就掏烟吸。我也觉得心头有股无名之火乱蹿,一阵阵往脑门儿拱。
他说:&ldo;给我一支。&rdo;
我说:&ldo;不给。你不会吸烟,就永远别沾烟味儿。&rdo;
他说:&ldo;你就当给我一片儿镇定药。在北京,我还没踏入过医院的大门,这次领教了。&rdo;
我犹豫了一下,给了他一支烟,说:&ldo;医院就是这么一种地方,等一上午,看三分钟病。要不怎么叫&lso;看医生&rso;呢?哪位医生三分钟还不够病人看的呢?&rdo;
他只将烟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儿嗅了几嗅,又还给了我,说:&ldo;不能跟你学坏。索瑶知道我吸烟该生气了!&rdo;
我故作诧异地望着他。
他说:&ldo;你这么望着我干吗?&rdo;
我说:&ldo;你感觉对了。男人总得多少体恤着关心着自己的女人点儿。&rdo;
……
我们约好,两天后再来。我说我需要两天的时间托托关系,走走后门儿。我向他保证两天后再来,会一切顺利的。他表示很信赖我……
两天后我们虽未挂专家门诊,但给他诊断的是一位中年的副主任医师。诊断结果是神经纤维瘤。不过诊断后面有一个不能完全肯定的问号。
问号使他忐忑不安。
我对他说:&ldo;别疑神疑鬼的。什么人都不会轻易下结论。最后的结论须经过切片和活检才能得出。&rdo;
他说:&ldo;那就意味着,还存在是纤维肉瘤的可能,对不对?&rdo;
我一愣,问他:&ldo;什么纤维肉瘤?我没听说过。你怎么知道也有这种可能呢?&rdo;
他说:&ldo;我自己买了一本有关的书。&rdo;
&ldo;……&rdo;
我不禁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他不必说我就懂的东西。
他一副坦然的,若无其事的,简直就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早已参透生命的真谛,到达了生生死死,有何涕哉的境界似的。
而我看出那不是真的。
看出了掩盖在无所谓下面的一派张皇失措的心态的紊乱。
这使我感到我像一个陪刑者。
外科手术室预约他两个月后动手术。
我对那司空见惯,真正到达无所谓境界的姑娘说,同志呵,请您替患者想一想,肿物(当着他的面,我避免说瘤,因为它太容易使人直接理解成癌)每时每刻都在继续生长,如果真是不良的东西,现在没扩散,两个月之后,岂不就扩散了吗?我们都应该加强点儿热爱生命的积极意识啊!她说,如果人人都无一例外地要求照顾,她能热爱得过来吗?我早有所料。从小窗口塞入一本我新出的小说集。于是手术日期提前了一个月又二十二天。她说是为我们夹了个&ldo;楔儿&rdo;,再一天也不能提前了。而我替&ldo;表弟&rdo;一再地说谢谢。
离开医院,走在路上,我试探地问他愿不愿到我家住几天?他先说不忍干扰我的生活规律。接着又说他喜欢独处和肃静。说全系的同学差不多走光了。宿舍里就剩他自己了,成了主人。想几点钟睡就几点钟睡。想几点钟起就几点钟起。想大声唱就大声唱。想写便写。想读便读。他说他想趁机会狠学一段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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