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巴贝克?”来到对方百余步外,陆宁问。
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脸上带着面具,但陆宁观感何等敏锐,从其清澈的眸子,和黑袍抖动中的轮廓便知道,这是个女子,而且年纪应该不是很大。
巴贝克,自然是以一百多年前胡拉米派最后一次超大规模起义的首领为名。
那位巴贝克是波斯人,在他号召下,波斯一地,有超过三十万的农牧民、手工业者和奴隶参与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暴动,当然,这场大起义虽然坚持了二十多年,最后还是被残酷镇压。
从那一次后,胡拉米派声势大不如前,被视为异端只能秘密结社,到现今百年间,偶尔有零星的暴乱,但通常局限于一地,甚至反抗领主杀死领主的一些农牧民、奴隶也会自称是胡拉米派信徒,这使得胡拉米派更被视为洪水猛兽,一经发现,信徒被处死之余,也往往牵连许多无辜的亲朋被杀害。
这些,陆宁都听阿明讲解过。
“是我。”黑袍人微微躬身。
陆宁笑笑:“胡拉米派,对吧?我明白你们的诉求。”
黑袍人看起来愣了下,自然是想不到,面前齐人会知道他们的存在,随之点头道:“这样的话也好,不用我再为你讲解了,那么,你将我们的诉求,带给你们在东方的大皇帝,那位尊贵的先知,应该会明白我们。”
陆宁笑笑:“我上面,有营总、曹司、经略、总督,便是总督上奏,京城还有各部、各院、内阁,你让我给你传信给大齐皇帝,也太不明白我们东方的权力结构,我们不似此处,小小的埃米尔,都可以给巴格达的哈里发去信。”
“而且,你们胡拉米派,各自为政,互相之间,很多都没了消息来往吧?比如,河西城内,有没有胡拉米,如果有的话,有多少信徒?你怕就不知道吧?又何谈惊动汴京?”
黑袍人沉默,显然,陆宁说得是事实。
陆宁又道:“不过嘛,可以这样,我管辖的娘子关地域,如果,我是说如果,在娘子关镇所辖的一镇,十三个聚落,没收埃米尔、巴依们的财产,推行公田制,你认为,能得到多少支持?会不会引发暴乱?”
在设驿站的地域,通常来说,东西各二十五里,南北可能各两三百里,在这个范围内的聚落,归属治安所管理,该地域的聚落,同时也供养治安所吏员、士卒的支出。
这也是以线带面,将商道两侧区域,纳入大齐的直接管理。
当然,南北两三百里,很多聚落,还是名义上的管理罢了。
但至少,从天山到河西,东西商道四千里,从七河城到南域,南北商道三千里,商道两侧延伸两三百里的名义上的直属管辖区,加之齐城直接管辖区域,也就是大齐在西域、阿富汗、巴基斯坦一带,名义上直接管辖的地区大概已经有七十多万平方公里。
不过,也就是名义上管辖区而已,但至少,比仅仅在战略位置的人口密集区设立几座齐城,控制力要强上几筹。
当然,普通的巡长,不可能有陆宁这般权力,甚至可以不经上官同意,无端端就要没收埃米尔、巴依们的财产田地,不过对面的这位本地胡拉米派首领,自然不会懂。
她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显然陆宁的话令她很激动,“你,你真能将那些卑鄙的富人的财产分摊给贫苦人?”
“均贫富,不过空中楼阁,不过,我可以想想一些举措,这也要看,你们胡拉米和本地民,能有多少支持。”陆宁说着话,渐渐打消了原本要掀开这巴贝克面具的想法,胡拉米本地的核心圈到底有哪些人,到了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便会知晓,无谓节外生枝。
第十八章七河律
驿站公所,新建的一排泥坯木屋,却不是本地风格了,比如探出的木檐,便雕刻了中原的一些吉兽,正对大门的木屋,为巡长室,面阔三间,也正是中原规格,比县衙略小,设公署的乡镇衙门规制。
陆宁第一天坐衙,本地埃米尔穆哈德子爵便来拜访。
穆哈德的父亲可能多少是因为齐人的到来,尤其是在马兰集的所作所为吓到了他,说是心绞痛而死。
穆哈德刚刚二十多岁,继承了家业,是一个极为英俊的年轻人。
驿站的马匹,他献上的都是上等良驹,是以陆宁对他印象不错。
想想,可能会支持胡拉米派均田地打土豪,而穆哈德自然会是被针对的最大的目标,倒还挺对不起他的。
而且,现今时代来说,发动下层民众搞什么均田地,其实也是潘多拉魔盒,不知道会释放什么东西出来。
当然,如果是在波斯、阿拉伯半岛等地,利用教派思想,支持底层民众发动暴乱,也很不错。
“巡长,您的到来实在太令人高兴了,来自魔鬼海的马匪,应该不敢再来劫掠了!”穆哈德英俊的脸上,笑容当发自真心,他年纪轻轻,担此重担,可能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
娘子关镇及附近几个聚落的农牧民,生活安稳,自然也没了祖辈的彪悍之气。
而马兰集的惨剧,令此地变得空前的动荡,毕竟大齐还难以完全填补木鹿城消失带来的权力和军事威慑真空,使得以前本就肆虐的马匪更加多了起来。
这些马匪,成分很复杂,有北方三百里外的乌古斯人,不过,这里的乌古斯人已经不是赛尔柱部,和赛尔柱部的盟约也约束不到他们,而且,也不是叶护其余三大部,只是一些小的乌古斯部落,如此,反而更难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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