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过手去,握住了段人凤的手,同时心里想起了许多细细碎碎的实际问题,比如再过几天,他得把那被段人龙烫出了窟窿的窗帘换掉。天气这么热,可以换上清凉颜色的窗帘了,浅蓝的?浅绿的?碎花的?好像都不错。
他叹了口气,翻过身来拥抱了段人凤,把嘴唇印上了她的额头,用力的吮吸了一下,好像是要把她的灵魂吸出来、吞下去。
段人凤从来不是爱哭的人,况且她也没有什么哭泣的机会,她不让别人哭就不错了。
她在被窝里,搂着丈夫的一条胳膊长久的流泪,后来糊里糊涂的捱到了天明,她起了床,两只眼睛肿得睁不开。金玉郎也醒了,用冷毛巾给她敷眼睛,她仰头坐在椅子上,眼睛上蒙着冷毛巾:&ldo;我想去那个地方,要是我哥的尸首还在,我好给他收尸,办办后事。&rdo;
&ldo;那除非是我也死了。&rdo;
&ldo;什么意思?&rdo;
&ldo;你哪儿也不许去。&rdo;
&ldo;那就不管他了?&rdo;
&ldo;他没尸首了,还怎么管?&rdo;
段人凤很虚弱的笑了一下:&ldo;那就不管了。反正就算有尸首,就算是风光大葬了,最后也一样是在棺材里烂成骨头。不过将来等我死了,你记着,也别管我,一把火把我烧了就是了。&rdo;
&ldo;为什么?&rdo;
&ldo;从小到大,他无论得着什么好东西,都一定会分我一半,我淘气,他陪着我,他闯祸,我也陪着他。这回他死得这样惨,所以我也不愿入土为安,要惨一起惨,要不然,对不起他这些年对我的好。&rdo;
金玉郎说道:&ldo;等你死的时候,你早把他忘了。那个时候你心里只有我和我们的儿女。你会舍不得我们,让你死你都不肯死。&rdo;
段人凤轻声反问:&ldo;是么?&rdo;
然后她自问自答:&ldo;也许是。&rdo;
金玉郎又道:&ldo;还也许是我死在你前头呢。&rdo;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一阵悚然,不知道自己怎么谈到了这个话题,又谈到了这个地步。将段人凤蒙在眼睛上的冷毛巾取下来,他说道:&ldo;今天有凉风,我们到院子里坐坐去。&rdo;
然后他走到段人凤面前,弯下腰直视了她的眼睛:&ldo;我们的家庭得来不易,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过日子。&rdo;
段人凤看着他的黑眼珠,感觉他此刻郑重得过了分,简直像是在威胁自己。但她只点了点头,因为她虚弱到了极致,多余的话,她是一句都说不动了。
这一天,金玉郎关了大门,自己不出去,也不许段人凤出去。
他下午发了烧,段人凤认为他是受了大惊吓,&ldo;吓坏了&rdo;,想要出去给他抓两幅安神的药回来,结果他差点对她翻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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