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记下了。&rdo;婉容很喜欢听周赫煊这样说话,有种被重视、被关爱的感觉。
两人在外面吃过午饭,下午又去天津城内转悠,一路观察走到了城东北的贫民区。
此地画风大变,只见狭窄的街道两旁,全是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难民。他们两眼无神,表情无助,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气。
周赫煊他们的到来,就像是往一潭死水中扔了颗石子,那些难民疯狂地围上来。
&ldo;先生小姐,行行好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rdo;
&ldo;先生,先生,你要丫鬟不?我女儿洗衣、做饭、叠被,什么都会做,你就买下她吧……10块钱,只要10块钱!&rdo;
&ldo;……&rdo;
婉容哪里见过这种情形,顿时惊得花容失色,而且连三观都被颠覆了,拉着周赫煊的袖子问:&ldo;他们……他们怎么会没饭吃?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直隶最近也没打仗啊。&rdo;
周赫煊让孙永浩抛出几十枚铜板,叹息道:&ldo;都是山东逃过来的难民。&rdo;
今年初山东暴雨成灾,乡间房屋多半倒塌,人民流离失所。而张宗昌还在横征暴敛,不但不加以救助,反而征以重税。难民们刚开始还在山东乞讨,可随着闹春荒,没有灾情的地方也难以为继,只能拖家带口朝天津跑。
天津这边归褚玉璞管,褚玉璞还在跟张宗昌一起打仗呢,也对此不管不顾。天津地方政府能做的,只有派收尸队过来,每天都能收到几具病死饿死的尸体。
周赫煊是从《大公报》得知灾情的,但他不知道天津也有好多难民,而且政府和民间慈善机构都不加以救助。
&ldo;唉,好不容易卖内衣赚点钱,看来又得扔出去一些了。&rdo;周赫煊苦笑。他的心肠也软啊,没遇到还罢,如今亲眼目睹难民的惨状,他不做点事情心里过意不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袁公子
大公报,报馆。
在听说周赫煊想赈灾后,胡政之皱眉道:&ldo;想要搞赈灾活动,恐怕非常困难啊。一人之力,在天灾面前,实为杯水车薪。&rdo;
&ldo;民间慈善团体呢?可以找他们帮忙。&rdo;周赫煊说。
张季鸾苦笑道:&ldo;天津最大的慈善团体是八善堂,可去年杜笑山在巡捕房&lso;畏罪自杀&rso;,八善堂随即就解散了。&rdo;
周赫煊闻言也只能苦笑,杜笑山正是因为他死掉的。若八善堂还在,就算那些人侵吞善款,但至少也能干点事。如今八善堂没了,灾民们逃难至天津,竟连个施粥的都没有。
&ldo;红十字会呢?他们怎么也不出面?&rdo;周赫煊又问。
胡政之无奈道:&ldo;红十字会资金困难,已经步履维艰了。&rdo;
中国红十字会成立于1904年,最初搞得轰轰烈烈。发展至今,全国已有4万多会员,280多处分会。几年前日本关东大地震,中国红十字会甚至前赴日本赈灾,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赞誉。
但由于军阀连年混战,全国各地灾害频发,红十字会根本救不过来。再加上财政拨款困难,民间捐款越来越少,中国红十字会实在对救灾无能为力。
张季鸾提醒说:&ldo;明诚,据我们在山东的记者发回消息,今年山东的天灾恐怕才刚刚开始。&rdo;
&ldo;什么情况?&rdo;周赫煊问。
张季鸾解释说:&ldo;去年冬天山东降雪很少,初春又下大暴雨。而最近半月滴雨未降,天气古怪异常,春季的温度竟似初夏,已经有旱灾的征兆。有经验的老农说,这种情况很可能还伴有蝗灾。即便没有蝗灾,山东的粮食收成亦会锐减。到夏秋之际,估计山东会有一场骇人听闻的大饥荒。&rdo;
周赫煊默然。
冬天不下雪,意味着麦种得不到充足水分,且不能杀死藏于地下的蝗虫卵。初春连续性暴雨,意味着春天种下的秧苗成活率很低。如果接着再来场旱灾、蝗灾,等于说春粮、夏粮和秋粮全部断绝,那简直就是要人命。
最最可怕的是,张宗昌此刻主政山东,天灾背后还要加上一层人祸。
周赫煊完全可以想象,今年的山东将会是何等惨状,称之为人间地狱都不为过。
&ldo;政之兄,炽章兄。&rdo;周赫煊对胡、张二人说,&ldo;派摄影记者长期注意山东灾情,用相片把各种情况都纪录下来,咱们到时候搞个大新闻!&rdo;
&ldo;没问题。&rdo;张季鸾点头道。
胡政之说:&ldo;到时候咱们用新闻和事实说话,应该能够呼吁到一些捐款。&rdo;
周赫煊又问道:&ldo;此刻天津的灾民该如何救助呢?&rdo;
胡政之笑着道出两个字:&ldo;青帮!&rdo;
&ldo;青帮?&rdo;周赫煊诧异道。
胡政之点头说:&ldo;就是青帮。天津的青帮分为两支,一支由警察和混混组成,属于浊流,领头人是褚玉璞手下的军警督察处处长厉大海;另一支由名流富商和知识分子组成,属于清流,领头人是袁世凯的公子袁克文。&rdo;
&ldo;袁克文还是青帮头子?&rdo;周赫煊无比惊讶。
胡政之笑道:&ldo;有什么奇怪的?别说袁克文,就连咱们《大公报》的采访部主任张逊之,都是天津青帮中人。另外许多记者也加入了青帮,不然哪来的消息灵通。&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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