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眉间紧蹙,脸色阴沉得难看,看着他薄唇紧抿。 末了,几乎是从齿缝中艰涩地回道,“你妈妈出了点状况,我们现在要赶过去。” 为了避免吓到他,贺骁并没有说得太详细,然而尽管如此,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周澄脸上还是神情巨变。 他怔怔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 他脸上的血色几乎是瞬间褪去,全身忽然冷了下来,整个人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觉得很冷,手脚好像已经冷到发麻,没有知觉,脑海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男人似乎朝他说了什么,他却听不到,只是睁着空茫的双眼看着他。 贺骁看着他变得煞白的脸色,深眸黯了黯,伸手将他颤栗的躯体揽进怀中,“别怕,嗯?有我在,他们会尽力抢救她,不会让她出事,别怕”许是他这话说得很有力度,又或许是他如今的存在已逐渐成为他的依赖,在他不断的轻声安慰和背上轻轻的拍打中,周澄空白的脑海才逐渐思绪回拢。 他从男人怀中退出,声音依然发着颤,掀开被子便下了床,“我们我们现在赶紧过去”贺骁看着他踉跄到随时都能跌倒的步伐,跟着从床上下去了,伸手扣住他的手臂,将他带进了怀里。 “先换衣服,嗯?外面很冷,会感冒,听话。” 周澄心神不宁,也没听清他具体说了什么,在男人的带领下迅速换了身衣服,又被他用一件长款的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 两人换好衣服就下了楼,门外院子里停着贺骁下午开回来的车。 周澄坐在副驾驶,直到车子出很远的一段距离,才恍然回过神,侧头看了眼自己始终被男人握着的手。 车速很快,他坐在车里,自然能感受到。 几乎是踩着限速的临界值,穿梭在凌晨无人的马路上。 他挣了挣,见男人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掀起眸。 “你专心开车吧,我没事。” 贺骁侧头看了他一眼,“没事。” 周澄又看向他从容把控方向盘的另一只手,便不再说话了。 夜幕沉沉,银色的轿车犹如利剑,划破夜幕。 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两人便抵达了医院。青涩的吻技 周澄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在看到熟悉的建筑时,心底那股无力发虚的感觉又一点一点渗了出来。 他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医生刚刚抢救完他的母亲,从急救室出来跟他说,她的脑血管破裂,急性出血,虽然抢救成功,但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且仅有很小的希望苏醒过来。 他忘了那时自己花了多长时间缓过来,只记得那几天过得浑浑噩噩,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翳之下。 贺骁把车到停车坪稳稳停下,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脚下自然而然地绕过车头,走向副驾的位置。 周澄从车上下来,就被男人再一次握住手。 两人往住院大楼走去。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每靠近一步,周澄笼罩在心头的恐惧就加重一分,让他的四肢逐渐僵硬,发冷。 贺骁牵着他没走多远,就察觉到他的异常,长腿跟着停下,颀长高挺的身形转过身。 “怎么了。” 不远处路灯昏黄的光线照射过来,他看着周澄脸上的寡白,这才发现被他攥着的手指凉得没有暖意。贺骁眸色暗了几分,骨节分明的五指将掌心冰冷的手攥得愈发的紧。 周澄像是快要无法呼吸,胸口起伏着,抖着唇,好一会都开不了口,最后几乎是哑着嗓子才勉强出了点声,“能不能等一会再进去,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 人害怕到极点的时候,躯干会变成僵直的状态,就像他现在这样。 不管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形,周澄都害怕去面对,本能让他试图逃离这里,可那里面躺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家人,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离开? “澄澄。” 贺骁躬下身,双手搭在他肩上,湛深如海的深眸对上他微微失焦的视线,“澄澄,看着我。” 周澄无声望着他,眼角发涩。 眼前的事物都被屏蔽在感官之外,只剩下男人俊美温淡的脸庞。 贺骁看着他眼里重新凝聚的焦距,忍不住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吻,而后直起身,将他揽进怀里。 “不管情况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嗯?相信自己,也相信我。”男人静淡的声线靠着他的耳旁道。 周澄闭着眼,眼角有什么溢出,将脸深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 萧瑟的寒夜下,两道身影无声相拥,路灯将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澄闻着男人身上熟悉而让人感到安心的气息,慢慢抬起手,回应了这个拥抱,圈着男人后背的手臂慢慢收紧。 “骁叔,”他靠着男人的胸口,闷着声音几度哽咽,“我怕怕听到”接下去的话,他说不出口,皓白的齿紧了下唇,才不至于自己的哭声从中溢出。 贺骁眼神闪了闪,抬起头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我知道。” 他就像一朵活在温室里的花朵,美好又纯粹,只是这样的美好纯粹经不起任何的变数,更经受不起外面严酷的风霜。 他有多纯粹,就有多脆弱。 周家倒了,养着他的温室也没有了。 他只能被迫去适应外面的残酷环境,可他到底太脆弱,也许现在面临的这件事,就已是足够将他摧枯拉朽的暴风雪。 幸运的是,有他在,这场风雪永远都不会砸在他身上。 他会把他护得好好的,一如从前的美好,纯粹。 贺骁暗着眸,薄唇在他额前碰了碰,静了会,才把紧贴在怀里的人儿拉开了一些,低头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指节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湿意。 “我们先进去,嗯?医生正在抢救,你要对他们有信心,你妈妈现在也需要你。” 他眼里透出的目光仿佛拥有力道一般,压在周澄脸上,“不论结果如何,你要记住,我会和你一起面对,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知道吗?” 周澄掀起沾着湿意的眸中,末了,轻轻颔首。 贺骁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来到手术室门外,这个时间走廊上除了几个护士,没有其他人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冬夜里寒冷的空气气息。 私人医院比公立医院好的其中一点,是大部分装潢都用了米色或是暖色调的颜色,而不是冷冰冰的冷色调。 所以即使周围没几个人显得走廊十分冷清,暖色的灯光和墙面还是让人的情绪舒缓不少。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着。 一见到两人,站在门外的护士便迎了过来。 “贺先生。” 贺骁看了眼紧闭的手术室门,低声问,“怎么回事?” 接通电话的时候,时间匆忙来不及讲清楚,加上还要带着周澄赶过来,所以他没细问。 “病人凌晨三点的时候忽然心率下降,护工及时通知我们,给您打过电话后,我们把病人送去检查,发现是坠积性肺炎,现在正在救治。” 周澄听不懂她说的专业名词,忙出声问道,“情况严重吗?” 护士脸上僵了下,似是有些犯难,“有危及生命的可能,具体的,得等郝医生做完手术出来,你们等一会吧。” 贺骁低头看了眼怔住的周澄,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把他带到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我们先等一会,护士说了只是有可能,你别多想,嗯?”他靠近他,轻声诱哄着。 周澄心不在焉,敷衍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落在亮起的手术灯上。 贺骁视线扫过他紧抿着的唇瓣,也许是在外面走那一段路吹了冷风,淡绯色的唇干得有些起皮。 他冲站在一旁的护士招了招手,从钱夹取出一张现钞,递给她,“劳烦帮我买两杯热饮。” 护士看着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听着他低沉磁性的嗓音,脸色微红,接了钱,“好的。” 其实走廊尽头转个弯就有一个饮料贩卖机,也不远,她不明白他怎么不自己去,不过看了眼两人从一出现就紧扣在一起的手,她好像懂了。 鸣鸣,果然帅哥都喜欢帅哥,轮不到她了 qaq不一会,女护士去而复返,手上拿了两杯热奶茶,把找剩的零钱一并递给贺骁,“贺先生,您要的热饮。” 贺骁只接过两个杯子,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周澄。 “点东西,你的手很冷。” 周澄愣愣回过神,看了眼递到面前的纸杯,抬手接下了,“谢谢。” 他了一口,醇醇的奶香弥漫了整个唇腔,热烫的温度从掌心传来,他这才发觉自己身上都是冷的,便又了□,身上的冷意一点一点被驱散。 贺骁看着他安静握着杯子地了几口,跟着尝了一下,舌尖一触及甜腻浓香的液体,便下意识皱起了眉,随手把杯子放下了。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一会,门上的红灯忽然熄灭了。 周澄把杯子往旁边一放,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迎到门边。 贺骁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一个男医生打门从里面出来,_边摘下口罩,一边道,“哪位是病人家属?” 周澄连忙出声,“我我是,医生,我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但是病人现在生命体征还不稳定,需要进icu观察几天,这几天可能随时都有情况发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澄怔怔看着他,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现在能去看看她吗?” “现在还不能,病人刚转进去,家属进去容易发生感染,里面有专人看护,你明天再过来吧。” 医生说完,点点头,便携着疲倦的神色转身离开了。 周澄直到他走远,也没有任何反应。 贺骁墨眉冷蹙,伸手将他扳过身,涉及他麻木空洞的眼神,眉间紧皱得更深,“澄澄?” 周澄回过神,眼里一下子涌起了泪水,怔怔望着男人阴沉的脸色,说不出一句话。 贺骁叹了口气,还是伸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冷清得没有旁人的长廊,响起男孩低低的啜泣。 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还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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