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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樊哙走在众人最后，他没有胆怯，只有忧虑。他一边注意四周动静，一边想：今儿如此惨败，责任全在汉王。自从入彭城以来，汉王就有些自得。正是他贪恋酒色，麻痹大意才放松了警惕的。上次在咸阳城，汉王就有此态，当时我劝说他，他还有些不理不睬。后来多亏张良一番良言才使他幡然悔悟，出了秦宫回到军营，否则他那时就亡在项羽手下了。这次又是旧病复发，以致落得惨败结局。不过，我也未尽到规劝之责。无论如何，这一仗我算领教了那项王的威力。我和周勃联手尚不是项王对手，别说我自己了。论起这打仗来，汉王远不是项王对手，更不用说单打独斗了。真较起真来，十个汉王也不敌一个项王。今日好险也。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汉王和我等活着，就没到绝路。周勃走在人群左边，他的心中也一直翻滚不停：今天这一仗算什么打仗呀，简直就是一幅项王穷追汉王图。真让人揣摩不透，那项王的三万人马怎会将汉王的几十万人马灭掉的。一天来，眼前闪现的全是楚兵砍杀汉军的形象，汉兵哪有还手之力啊!人们常说败军如潮，我今儿个算是亲眼目睹了。那项王着实厉害，我和樊哙都不是他的对手。看这身边，还有几十个人，今后该怎么走呢?

灌婴、夏侯婴等人也都心事重重，脚步越走越重。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大地在微熹中挺起了胸膛。当一切都清晰之后，汉王忽然停住了脚步：&ldo;山的那边不就是沛县了么?&rdo;

&ldo;大王，正是。过了前面的山转弯处，再走二十来里，就到大王的家了。&rdo;夏侯婴回道。

汉王一副沉思神情。夏侯婴当下明白了他的心思，问：&ldo;大王是想回家接家眷吧?&rdo;

汉王点点头：&ldo;我恐项王会对他们下毒手，想趁早接他们走。&rdo;

&ldo;既如此，快走吧。&rdo;复侯婴说。众人听言，随着汉王奔丰邑而去。

不大会儿，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村庄。灌婴道：

&ldo;大王，如我们这般步行太不方便了，别说消耗体力，如一旦遇见意外，如何走得脱?我身上有些银两，足够买几十匹马的，不如让我和樊哙进村买马去。&rdo;

樊哙还未等汉王答话就应道：&ldo;我也这么想的，至于说银两，我也带着一些。只要出高价，好马是有的。&rdo;

汉王道：&ldo;我也确实累了，你二位快去快回，耽搁不得。&rdo;

二人应声而去。约摸有一顿饭功夫，灌婴骑着一匹枣红马跑来了，走到汉王面前&ldo;咚&rdo;的一声跳下来：&ldo;大王，这是你的。&rdo;

又转身对众人说：&ldo;快走，马买好了，都拴在村东的那片树林里，樊哙在那儿守着哩。&rdo;

众人听言，面露喜色。须臾来到小树林，每人都牵到了一匹马。奔进汉王的村子来到汉王家门口。只见大门加了锁，没有一个人影。汉王吃了一惊，连忙下马问左右邻居，左右邻居惊异地看着汉王：&ldo;是刘季呀，听说你当大王了?嗨，你当大王自自在在，你家人可倒了楣了。&rdo;

&ldo;怎么回事，快告诉我。&rdo;汉王急切地问。

&ldo;前些日子有一队人马闯进村来，说要找你的家眷。众人见他们未怀好意，都谎称你家人都逃走了，把他们骗出了村。回来后，大伙儿告诉了你爹你妻子，他们都变了脸色。第二天一早，他们就不见了，谁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rdo;

汉王谢了邻居，低沉着头半晌不语。良久，才上马离开了村子。这是明摆着的，楚王已抢在前面来抓汉王的眷属了。至于抓到未抓到，那是另一回事。想到老父和妻子儿女，汉王的心如装了石头一般。众人见状，也都闷闷不乐，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来。汉王脑子里闪现出各种各样的设想，老父和妻子儿女是被项羽抓去了，还是逃进山里了?他们是怎样艰难行路的?如此等等。一边走一边盼望着路上能找见他们，只任由胯下的马儿漫无目标行走，不知不觉之间已走了几十里。

&ldo;太阳又快落山了!&rdo;

不知谁说了一句，才把众人从沉闷中惊醒过来。向西一望，一轮红日正慢慢坠向地平线。近旁成片成片的云彩呈现出峥嵘模样，有的像马，有的像猴，有的像老虎。大地上的树木花草和庄稼，都染上了一层血色，显得格外凄凉。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庄，看上去，顶多有十几户人家。有好几家的茅屋上冒出了袅袅炊烟。这时候，众人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一两天没有进食了。&ldo;大王，我们到村里歇歇吧。&rdo;

一个将领打马来到汉王身边。汉王摇摇头：&ldo;不行，天色尚早，万一遇见楚兵就完了，再向前走走吧。&rdo;

众人无奈，只得咬牙往前走。一个个没精打采，疲惫不堪的模样。仿佛又过了许久，天色才完全暗下来，每个人都左顾右盼，希望能找见人家，可是，漫天野地里一间房子也没有。好不容易又走了几里路，忽然从前面传来一阵阵隐约的狗叫声：&ldo;汪汪汪!汪汪汪!&rdo;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朝着狗叫的地方走去。星光之下，他们走进了一片树林，再向前摸索，从树林深处透出了几缕灯光。一个小村庄依稀可见。&ldo;走，且到村中歇息一夜再说。&rdo;汉王一边说，一边策马快走。

狗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众人不敢冒失，悄悄走到村西头，来到一户人家门前，门缝里隐隐有灯光。&ldo;笃笃笃，笃笃笃!&rdo;

一位将领上前轻轻叩门。须臾，有轻轻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ldo;谁呀!&rdo;这是一个老者的声音。

汉王恐众将声粗，连忙抢先回答：&ldo;老人家，我们是过路的，想在您家借宿一夜。&rdo;语调极其温厚。

门打开了，老者手中还打着一只灯笼。借着灯光，只见这老者有五十多岁，身材瘦削，面目温和，眼睛中透着一种饱经风霜后的精明。&ldo;这么多人，你们是……&rdo;

老者见几十人站在他的门口，不禁吃了一惊。

身上带着剑戟，手上牵着马匹，瞒是瞒不过的。汉王只好如实相告：&ldo;老人家，我是关中汉王，行军作战至此迷了路，这都是我的卫士，千万不要害怕。我等只想在此歇息一下。&rdo;

&ldo;您是汉王?&rdo;

老人抬起手中的灯笼看了看之后，道：&ldo;既如此，请进来吧。&rdo;

&ldo;汉王是给项王打败了吧?&rdo;

老人一边关门一边问，声音放得很低。汉王一愣：&ldo;老人家怎会知道?&rdo;

&ldo;今儿一天有几批楚兵来过了，他们都是来搜查汉王的。&rdo;

&ldo;实不相瞒，本王几十万人马全给楚兵杀完了，只有我身边这些人了。&rdo;汉王一脸沮丧。

&ldo;放心吧，只管在我这儿歇息不妨。&rdo;老人见状，安慰汉王。汉王细看老人，衣衫整洁，举止高雅，不像是种地的农人，因问道：&ldo;老人家不是本村人吧?&rdo;

&ldo;大王有眼力。老朽姓戚，原是定陶大家。当初项梁与秦军血战定陶，死人无数。老朽带着妻儿星夜逃出，只求活命。谁知路上人多拥挤，妻子和三个儿女走失了不知死活，只剩下我和小女两个。老朽看此处偏僻安静，就在这儿落下脚来，只是苟且度日而已。唉，大王，生逢乱世，人哪里还算人哪!&rdo;说毕，老人以袖拭泪，十分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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